奈何淳祈帝周身没有丝毫缝隙,淳祈帝又不轻易去往偏僻处寻乐,又怒又急的西疆细作找不着机会。
而皇后的阵仗比淳祈帝还大。
盯上蓁淑妃,是顺其自然的事。
比起淳祈帝和皇后,他们甚至更恨蓁淑妃。
明明与公主交好,可公主的死却同蓁淑妃分不开关系。
蓁淑妃的姊妹是西疆王妃,蓁淑妃的祖父绞杀西疆人,淳祈帝又最为疼爱蓁淑妃……
太多要杀蓁淑妃的理由了。
且蓁淑妃病弱,一旦蓁淑妃出门,得手的几率比别的大得多。
淳祈帝很生气,可任由淳祈帝如何生气,该死的人轻易就死了,而窝藏之人被淳祈帝纠察出来亦是失去一条命。
但这些细作的命算什么?都是虾兵蟹将罢了。
销雪确实差点死了。
西疆已经战败,西肃王都被割头了,淳祈帝甚至无法对幕后之人发泄怒火。
赵氏醒了,执意要回宫。
销雪去看赵氏。
说来,销雪此前并未在意过赵氏,也不曾刻意注意赵氏的面容。
此时此刻,销雪才细细端详。
这是一张美丽的脸,不及姜氏妖娆,不及皇后端方,不及杨氏柔弱,也别有一番风味在。
但赵氏的眼神告诉销雪,面前之人,似乎并不欢喜她。
既不欢喜,又为何舍命相救。
诚然,当淳祈帝遇见刺杀时,对舍身相救的谢氏是有猜疑的心思。
而对销雪而言,面对赵氏没由来的相救,销雪也有她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的猜疑。
谢氏救淳祈帝有动机,好歹可以说爱。可赵氏,不可能爱她啊。
所以,销雪很疑惑,甚至怀疑是否赵氏自导自演,但这想法只一瞬,销雪自觉赵氏还没这么大本事,又演得这么逼真。
不要探究销雪的内心世界了。
销雪坐下,离赵氏极近:“为什么要救我?”
赵氏冷呵一声,眼神里,分明是幽怨与不甘。
销雪不解,赵氏:“妾想回宫了。”
“太医说你的身子不宜挪动。”
赵氏的唇毫无血色:“妾想回宫了。”
“好,我让人送你。”
就此,谈话终止。
赵氏并不愿与销雪多话。
但赵氏是销雪的恩人,这点毋庸置疑。
晋封的旨意传到晴丰殿(赵氏住这)。
可太医告诉销雪,赵氏怕是不好了。
“怎会如此?”
太医摇头:“此番刺杀,伤得婕妤根基,失血过多不说,伤口感染,病及肺里。”
是的,皇宫里的湖可不是活水,那幽静的如绿宝石一般的湖面之下不仅暗藏杀机,亦埋伏着人瞧不见的病毒细菌。
销雪去见赵氏:“太医说你不愿配合吃药?我不知你为何似乎不愿见我,可我感激你相救,还是想来劝你好好养病。人活着,总是还有希望的。”
赵氏落泪了。
这后宫里啊,最不稀奇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了。
“你上回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销雪点头:“是的,你我非亲非故,我不明白,但我很感激。”
赵氏盯着销雪的脸,又似乎透过销雪在看他人。
销雪似有所感:“不论如何,我都欠了你,你若有心愿,我若能成,必成全你。”
赵氏摇头,面上露出笑意,似乎嘲讽,又似乎心酸。
销雪应该是听清了。
赵氏说:“可是,他们都爱你。”
赵氏心里藏着个人……
有人视销雪如明月高悬,只远远看着不忍亵渎;而赵氏的心里也有她的明月。
没错,不是所有入宫的人都想求一个前程,也不是所有女子都会为淳祈帝而倾心。
赵氏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心里爱慕的,是秦承溥遇。
朝臣里,总有亲近的关系,例如尚武的赵家就与好兵热战的安王交好。
所以,赵家的小姐与安王的世子认识不足为奇。
可以说,赵家在朝的根基也有安王的扶持。
赵稚京爱慕着溥遇,可溥遇并不爱她,自此,嫁谁不是嫁?
入宫,是为了赵家。
可在宫宴上,当赵稚京满心满眼瞧着溥遇之时,眼睁睁瞧见溥遇的眼里都是前头那个璀璨夺目的宫妃。
赵稚京多年的猜测终于落地,原来啊原来,原来你远在北地的那些年,你的心永远留在了那里。
所以你不愿回京,云游四方,可我却守着闺墙,想见一眼,我的曾经少年。
原来,你爱她。
一个女人的人生中最重要的男人有几个?
于赵稚京而言,有三个。
第一是父亲,可父亲心有家族、有更重要的儿子。
第二是溥遇,可溥遇不爱她。
淳祈帝是赵稚京一生中最重要的第三个男人。
不出意外,淳祈帝是她的夫,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人,更是掌控着她后半生的男人。
她的名字,只会跟在淳祈帝的后头。
谁说女人不能花心,纵然赵稚京没有为淳祈帝神魂颠倒,就不允许赵稚京对淳祈帝抱有浪漫幻想吗?
赵稚京对淳祈帝有过期待,也有过心动。
可期待和心动的幻灭,往往只要一瞬间……
赵稚京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那个赵稚京自以为温存的夜。
彼时的销雪被梦魇折扰,无从应付淳祁帝,在销雪拒绝淳祁帝的日子里,满宫的妃子都以为迎来了自己的光明。
淳祁帝去哪都不多,但赵氏这还行。
淳祁帝睡下,赵氏却睡不着。
在氤氲的烛光下,赵氏欣赏着淳祁帝无与伦比的容颜,她瞧着,心生欢喜。
出于少女情调,赵氏心若擂鼓用手指惊颤淳祁帝的睫毛。
淳祁帝蹙眉,小鹿般的心得逞般要跳出胸膛。
可她清清楚楚听见。
淳祁帝说:“雪儿,别闹。”
没有更冰冷的字眼了,心如死灰不外如是。
赵氏沉默着,沉默着,背过身去,流泪。
是啊,她早该想明白的事实……
这宫里还有谁能让淳祁帝在睡梦里喊一句雪儿。
所以,那些在云晖宫的夜晚,淳祁帝和蓁淑妃是如何玩闹,以至于梦中都是别闹。
不能想,不敢想,永远如鲠在喉。
爱比恨伟大。
赵氏一边厌恶着销雪,可当销雪身陷囹圄,她便想到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