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问季太医:“季太医,娘娘身子究竟如何?怎药喝着,精神还是提不起一点劲。”
季太医摇头:“心病,恐是药石无医。臣开的药只是助娘娘安神调息。”
“可如此下去总不是那么回事,好好的人,怎就忽而吃不好,睡不了了?”
季太医叹气:“精气神空了,再滋补也无益。”
琉璃几乎要落泪:“可人,总是先得好好活下去啊。”
“娘娘心里有事,平日多与娘娘聊天散心,心宽了,情况自有好转。”
琉璃默,她们也想如此,但销雪不配合啊。
事态发酵,销雪病倒了。
销雪的病让小九很慌张,侍奉床前:“娘亲要快快好起来啊,禾儿再也不淘气了。”
淳祈帝也来看销雪,淳祈帝无法想象,怎么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就病倒了。
淳祈帝心里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也是希望销雪尽快好起来。
淳祈帝喂销雪喝药,又握着销雪的手说话,销雪只是勉强微笑。
以至于淳祈帝心情很差。
嘉德妃也来瞧了一次销雪:“你不会有事的,没有一个要有事的人濒死之际,还能如你一般美貌。”
是的,这场病并没损耗销雪的容颜,销雪憔悴,却并不形容枯槁。
“你说小八需要本宫,可你的小九,本宫不信你有把小九托给任何人的打算。”
但嘉德妃不知道,销雪爱小九,也爱自己。
销雪有打算一命呜呼吗?当然没有。
只是几个月的失眠与愁思一下子把销雪压垮。
生病的感觉不好受,销雪恍恍惚惚。
小九每日都要来看销雪有无好转,又和销雪分享当日趣事,销雪总是摸着小九的头,低声说话。
他人的言语对销雪是有影响的,销雪有想努力恢复。
而当病人意志坚定时,病魔便拿她束手无策了。
半个多月过去,销雪总算转好,不断调养身息,销雪慢慢恢复过来。
“让陛下担心了。”
“雪儿好了,总是好的。”
许久没有得到销雪的主动回应,故而,当销雪主动坐在淳祈帝腿上时,淳祈帝受宠若惊,竟一时有些不适应。
销雪是从淳祈帝没有主动搂腰的手感受到淳祈帝的僵硬,嘟囔着嘴:“陛下待妾陌生了。”
“无稽之谈。”
“哼,是非对错雪儿心里自有评断。雪儿病了,不是死了,稍微打探便知是陛下的心往别的小妖精那去了。”
淳祈帝自觉冤枉,这么小半年,销雪不让碰不让摸,他是去了他处,也偶有偏好,但若说心不在了,那是不可能的。
若不然,销雪病期的荒唐事他便不会全然闭眼了。
不止皇后告黑状,其他的他都置之不理,只皇后那回应口头训诫,可到底他来云晖宫瞧见销雪病容,哪说得出责骂的话,只嘱托人好好养病。
销雪如今生龙活虎,即便是冤枉,淳祈帝还是面带笑意:“雪儿冤枉朕。”
销雪哼了声,手指触碰淳祈帝的唇瓣,视线对上,有懵懂有迷惘:“是吗?”
“朕想雪儿了。”
销雪收回手,一时无措:“臣妾这段时间,做了许多荒唐事。”
淳祈帝还是抚上销雪的脸,一手可掌握的侧脸,显得脆弱可怜。
淳祈帝吻上销雪的时候,销雪没有拒绝,只是抓住淳祈帝腰身衣料,微微回应。
一时间,云晖宫之人欢喜雀跃。
淳祈十一年,这场战争总算能落下帷幕。
八月,西疆战势告捷,西越王战死,秦承人割下了西肃王的头颅,兴宜公主将带着一双儿女光荣归国。
这本是一件举国同庆之事。
可死亡的阴霾围绕在云晖宫之上。
是的,与兴宜公主一道回京的,还有——镇北王的尸体。
就在胜利前夕,镇北王永远地留在边境战场。
当镇北王去西疆,就给销雪留下一系列不安反应,如今,淳祈帝怕销雪深受打击。
可怕是没有用的,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
当销雪欢喜地来到华阳殿,淳祈帝的消息就给了销雪当头一棒。
但销雪还算镇定。
许是该有的反应早早发生,原来一切不妙都有迹可循。
或许,一些用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就是上天给的暗示。
销雪回到云晖宫,鱼尾等人都很担心销雪。
销雪颤巍巍坐下:“没事的,本宫只是想到,祖父的生辰才过……”
当小九上学归来,带着红肿的眼扑到销雪怀里:“娘亲,他们说曾祖父死了,这是什么意思?曾祖父真的死了吗?”
销雪点头:“是的,曾祖父死了,死在辽阔的沙土中,曾祖父是为国战死的英雄。”
小九呜咽:“那禾儿是再也见不到曾祖父了吗?可曾祖父答应禾儿,要回来检查禾儿功夫,曾祖父不守承诺!”
销雪也带了哭腔:“世事无常,战争不是纸上谈兵,是血肉交换。死的不仅仅是你曾祖父,还有千万秦承将士,曾祖父不是神明,而战场刀枪无眼。”
小九哭出声来:“可是,可是曾祖父明明答应禾儿!禾儿舍不得曾祖父!”
“禾儿,你要坚强一些。你要知道,没有谁一定能陪谁走到生命的终点。若咱们母子身体无虞,大概率,娘亲也会死在禾儿前头。”
“不,不,禾儿不要娘亲死。”
“但人终究会死。禾儿,你要记住,死亡不可怕,忘却才可怕。只要禾儿的心里记着曾祖父,曾祖父就永远没有离开禾儿身边。”
“可,禾儿还是想要见曾祖父,想让曾祖父陪禾儿玩啊!”
“禾儿,你不能这么自私。曾祖父有曾祖父的抉择,曾祖父也不仅仅是为了陪禾儿而存在。曾祖父把小黑留给了禾儿,也给了禾儿许多美好的记忆,禾儿别怪曾祖父先行离去,曾祖父老了,死在他奋斗一生的疆场,不要为他伤心,不要为他遗憾。禾儿要笑,禾儿知道的,你的曾祖父不是一个哀愁的人。”
于是,苏禾又哭又笑,最终苦着嘴角抱着销雪嚎啕大哭起来。
销雪也默默垂泪。
“娘亲不要离开禾儿。”
“娘亲尽量陪着禾儿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