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清淡,纸张摩挲,整个人都似乎在温和的光晕里,淳祈帝真是累了,睡了过去。
没了声音,销雪转头,叹了声气,为淳祈帝盖上薄毯。
半个时辰把人叫起,淳祈帝没起床气:“朕睡去了?”
“臣妾看您睡得香,就擅作主张没叫您,半个时辰了,再一个姿势睡在这怕是骨头得不舒服了。”
淳祈帝漱口,又端热茶喝:“累了吧?”
“您睡了,妾就没再瞧了,看了会杂书,倒是还行。”
淳祈帝书桌上的风铃作响:“会累的。去里头歇会,或再陪会儿朕,一会早些用晚膳,朕答应了陪雪儿瞧小九去。”
“好。”
二人到禅房,小九喜悦:“母妃!父皇!”
小七就要温文尔雅许多:“父皇好,蓁娘娘好。”
销雪打开食盒,分别分给二人:“用膳吧。蓁娘娘不知道小七口味,这膳食是你母妃委托蓁娘娘送来的。”
小七心下感动:“谢蓁娘娘。”
两人都饿坏了,销雪同淳祁帝坐下看二人狼吞,淳祁帝:“慢点吃,没人抢。”
销雪笑:“难得的,我们来得还是晚了,把小七和小九饿着了。”
但二人听着话,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又闲聊几句,看着人把睡觉的褥子理好,销雪才摸摸小九的头:“母妃走了,照顾好自己,别冷了饿了,叫母妃和父皇忧心。”
小九点头:“禾儿会的。”
于是,二人在窗口瞧着淳祁帝和销雪的背影渐行渐远了。
小七看着两人依偎着的身影,眼色复杂。
母妃啊母妃,你是否也曾期待如蓁淑妃一般?
没有关系,有我保护你。
嘉德妃病倒了,武安侯夫人的去世给了嘉德妃又一重大冲击,嘉德妃一度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原本风华压人的李静檀一下虚弱憔悴,叫人瞧着便心生哀戚。
未央宫再度被药味熏染。
“没有想到你会来瞧我。”
嘉德妃咳嗽着在婢女的搀扶下靠坐床角。
“认识了这么多年,总该要来看你的。”
嘉德妃笑了:“是啊,转眼间竟这么多年。”
看销雪:“可你似乎没变,还同刚入宫一般年轻貌美,不,不对,现如今多了几分滋味,更叫人移不开眼。”
销雪叹:“你也没比我大几岁,还很年轻,小七六岁的生辰还没过,正是需要娘亲的年纪。”
嘉德妃浑浊的眼已经挤不出泪,有些失神:“还没感谢你帮我照顾洵儿。”
“应该的,难得小九能和小七玩到一块。小七是个孝顺的孩子,据小九说,因着你的事,小七很不好受。”
嘉德妃痛苦:“我真不是个好娘亲。”
“在小七眼里,你是好娘亲。”
“呵。”嘉德妃挣扎许久,“你不来瞧我,我也要寻你的。”
“为何?”
“洵儿懂事又聪颖,是个好儿子,同你小九也玩得好,如今我已无人可托,若……求你养下洵儿。”
一个母亲的哀托,打动人心。
嘉德妃的傲骨,一次次,都是为了孩子而弯。
“当年我连小二都不愿意收养,如今又怎会愿意抚养小七呢?”
嘉德妃还是流出泪来:“我不图你什么,只想叫小七平顺长大,日后封王便远远地去,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小七已是懂事年纪,你怎舍得弃他而去?养母再好也比不过生母,要小七在我宫里寄人篱下,看我同小九舐犊情深,你可忍心?交给谁都不放心,你是德妃,无论怎么样你都姓李,没有比你自己更好的选择。”
嘉德妃的疼痛在四肢百骸。
销雪不忍心再看嘉德妃的神色:“你好好休息吧,会好起来的。”嘉德妃嗫嚅着唇,什么都没说。
“娘亲,喝药。”
是小七亲自熬的,谁熬他都不放心。
嘉德妃看着自己孩儿的脸,那双眼睛红肿着,分明是哭过的模样。
“洵儿,瘦了。”
苏洵摇头:“孩儿有好好学习,好好用膳,是母妃眼花了。母妃喝药,快快好起来,好不好?”
嘉德妃终忍不住抱住苏洵:“洵儿,洵儿,是母妃对不住你,你想去谁的宫里?”
苏洵呜咽:“不要,孩儿谁都不要,孩儿只要娘亲。”
一个月过去,嘉德妃的病况真有了好转,小九很开心。
“七哥总算是不愁眉苦脸,能开心和禾儿玩了。”
销雪弹小九的额头:“你呀,就想着玩。”
小九撇嘴,一副有话要说不说模样。
“有话就说。”
小九挣扎了会,先钻进销雪怀抱,才说:“娘亲,禾儿还会有弟弟妹妹吗?”
“宫里的弟弟妹妹这么多,小九还嫌少?”
“娘亲,禾儿的意思是,禾儿的弟弟妹妹!娘亲的孩子!”
销雪的手停住,目光倏然锋利,语调还是一样温柔:“禾儿想要弟弟妹妹?”
小九沉默,销雪:“在娘亲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小九摇头:“不想。”
“禾儿便是想,娘亲也不会再要孩子了,娘亲有禾儿一人,足矣。”
小九心里甜:“二哥说各宫的娘娘们都喜欢孩子,父皇与娘亲恩爱,小九有弟妹是早晚的事。”
“听他跟你胡说。怎么,小二总是对禾儿说这些话吗?”
“只是最近,二哥常说。”
“禾儿喜欢你二哥吗?”
“说不上来,禾儿只是觉得有的时候二哥看禾儿的眼神怪怪的。”
销雪捏捏小九耳朵:“相信自己的感觉,日后少同他往来,若又有事发生,禾儿要和娘亲说。不要轻易听信他人挑拨,娘亲永远最爱你一个。”
小九的耳根微微发热:“禾儿知道。”
战火不休,时功来信,西疆无意与秦承和解。
此也罢了。
更使兴宜公主沦为玩物,不仅施以裸刑,甚至捉来乞子奸之。
兴宜之辱,轰动朝野,谁也没想到西肃王疯狂到如此境地。
“畜牲!疯了!简直是疯了!兴宜为其诞下一对儿女,这贱人如何忍心!又岂敢如此!”
销雪几乎崩溃。
淳祈帝亦是面色阴沉:“秦承的将士会踏平西疆,提着西疆人的头颅,带兴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