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辈亲啊隔辈亲，云太傅都要心疼坏了：“不过是睡觉罢了，不值当回事，是臣老学究了讲课无趣，陛下莫怪殿下。”
淳祈帝第一次体会到恨铁不成钢，可他年少时的太傅分明不是这样啊：“太傅，莫娇惯了皇子们。”
“哎呀，这算什么娇惯。外头又冷，皇子们起地又早，正是缺觉长身体的年纪，大不了臣私下再给皇子们补补课。”
“太傅！所谓寒窗苦读，凿壁偷光……读书人，哪能不用功。”
“不是不用功，是适当地，合理地，有节奏的用功。”
淳祈帝甩袖：“小九，你自己说，你错没错。来，把今日太傅教的诗文背一遍。”
“儿子错了。”
背起诗文却不含糊，虽有磕巴，也算完全。
淳祈帝面色总算好看一些，对于四岁小儿而言，背下来是不容易的。
“只是背了，还不算熟，戒骄戒躁知道了吗？”
“知道了！儿子知道了！”
太傅欣慰：“九殿下已经很不错的。”
后头的那句在座诸位能背下来的怕是寥寥，太傅没说出口。
但淳祈帝心里有数。
哒一下弹了小九的额头，立马冒出红印：“下不为例。”
小九在心里叹息啊。
小九的事就同笑话一样传入后宫，七皇子坏笑：“你家母妃若是知道你被父皇骂，怕是气地不给你送饭来了。”
小九自信：“我母妃才不会，难不成七哥的母妃会这样待你？”
七皇子不说话。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瓜就到了自己头上。
销雪扶额，哭笑不得，又叹气：“本宫还以为小九真要钻书里去了，没想到这第一天是这般。”
自家的人自家护，兰苕：“殿下年纪尚小，正是要歇息的年纪，好歹是把诗文背下来了，睡会儿也无甚要紧。”
琉璃则是说：“依奴婢看，虽娘娘没有言传身教，可殿下还是跟了娘娘本性。”
“今日教书的是谁？”
赤乌：“是太傅。”
“这么突然，本宫记得前几日父亲不还在上朝吗？”
事儿发生了，就不能不理会。
待小九蹦蹦跳跳着回来，淳祈帝和销雪已经坐着等候了。
淳祈帝回了华阳殿，越想越不得劲，好笑又好气，想了想，还是来了云晖宫。
他是板着脸和销雪告状，销雪却似乎没受一点影响：“陛下别急，等禾儿回来了，咱们好好问问。禾儿因着读书太兴奋，昨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怕是真的困了。”
“你呀你，怕要骄纵了小九。”
销雪心说淳祈帝在后世会是那种鸡娃的家长。
“有依仗才能骄纵了，小九不过是个四岁小儿，不顽皮些，陛下指望他方上学就多大长进？他先是您的儿子，才是您的学生呀。”
“呵，朕可没做过教书先生。”
销雪给淳祈帝端茶：“行了陛下，咱们不说这了，先说说臣妾这珍珠挂链吧。”
“新制的？不错。”
“您数月前送来的南海珍珠，品相在这呢。”
小九停下，端庄走来，捧笑给二人请安。
淳祁帝冷呵一声，销雪却是轻声细语地：“禾儿坐。”
小九坐好，把手规规矩矩叠放腿上。
“今日之事娘亲有所耳闻，但娘亲想听听禾儿的说法，告诉娘亲，为什么要在太傅课上睡觉？”
小九抿唇，有些委屈：“孩儿不喜欢外祖父，可以换个先生给小九讲课吗？”
此话一出，二人都震惊。
淳祁帝将要带着情绪说话，销雪按住了淳祁帝的手：“可禾儿从前从未和娘亲说过。禾儿为什么不喜欢外祖父？”
淳祁帝还是忍不住了：“你不喜欢太傅，太傅却对你上心得很，若非太傅为你说话，你以为朕会轻饶你？”
销雪看小九神色不好：“禾儿放心说，你的父皇是对你期望太高一时气急了，你别怕也别怨。”
“外祖父是喜欢禾儿，可禾儿确实不喜欢外祖父。每每禾儿去找曾祖父玩，外祖父都要对禾儿一顿训诫，不是说禾儿不务正业，就是说这危险那危险。他又不笑，满口之乎者也，禾儿听着就难受。尤其是，他总想让表哥表姐陪禾儿，带着表哥表姐来找曾祖父，明明是禾儿先和曾祖父相约，明明禾儿只想和曾祖父相约。”
说到这，小九有了哽咽。
销雪和淳祈帝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孩儿也不是故意睡着的，只是坐在那听外祖父讲话实在无趣，他说得又慢又不生动，还让我们翻来覆去念，但那诗文孩儿已经会背，又实在是困，才睡去了。”
小九抬头：“爹爹，娘亲，就不能给孩儿换个先生讲课吗？”
淳祈帝语气柔和许多：“朕才把太傅调来，你就想把太傅调走？先生不是给你一人讲课，还有你的兄弟们，若每人都如小九这般，要朕何如？况且，父皇也是太傅教导的，太傅的学识教你们绰绰有余。”
小九看淳祈帝，低头思考模样，拧着手，还是说出口：“那父皇定不止太傅一位夫子。”
这话，淳祈帝还真无可辩驳。
销雪却笑，对着小九招手：“到娘亲这来。”
小九坐在销雪身边。
“禾儿去崇文堂为的是什么？”
“学习。”
“那你觉得外祖父在课上教的到底有没有用？”
小九诚实点头。
“那便是了。学习不仅仅是书本上的文字，更是生活中的言行。今日上学教给小九的第一堂课便是世上之事不如意大多，且在小九没有能力之前只能受限于人，但小九能做的是求同存异，以他人为师，当小九学成便不需要夫子，也听不到太傅的唠叨了。”
小九还是不大乐意。
“禾儿是觉得太傅的课太枯燥，又文绉绉地叫小九不自在？”
小九复又点头。
“那娘亲要告诉你，禾儿在长大的途中，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文人有文人的通病，武夫又有武夫的粗鄙，若是你连太傅都相处不得，又如何与这世上更多人相处？”
小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