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只剩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漂浮空中。
苏棠大声呼喊着翘儿的名字,声音撕心裂肺,已是悲痛欲绝。
站在一旁的顾招引将翘儿的元神珠接过,转身离开。
苏棠想要去拦,却被元钧挡在身前。
苏棠心底弥漫出无数的恨意,她看着元钧这张熟悉的脸,明明是让她日夜思念的人,如今却成了这样可憎模样。
强烈的恨意在她胸腔之内翻涌,苏棠喉咙发甜,只觉得满嘴血腥。她伸出手去,对着元钧的脸颊重重打了一巴掌。
这一掌如此愤怒用力,元钧白皙的脸颊瞬间落下了通红的掌印。
元钧却挑唇低笑,毫不在意。
苏棠的眼泪不断落下,哑声质问他:“为什么?你明明是帝神,需要维系苍生。如今你却成了一个肆意凌虐苍生的恶人——“
元钧依旧平静:“我曾和你说过,我在找人。”
“等九霄净世玄穹阵吸收了足够的怨气,那个人就会出现了。”
他依旧说着这一套说辞。
苏棠迷茫又恐惧,她喃喃道:“你究竟……要找的是谁?”
元钧又从手中弥漫出一根丝线,将苏棠的腰肢紧紧缠绕。
他飞身上了空中,用丝线拉扯着苏棠,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不就城。
一路上,元钧淡声道:“天机不可泄露,等玄穹阵的时机成熟,你自然就会知道。”
又是这样一套说辞。
苏棠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想起阿九临死前的嘱托,让她好好照顾翘儿。
可如今,翘儿也死了。
她对不起阿九,更对不起翘儿。
她心痛如绞,让她心脏沉痛,几乎快要晕厥。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钧终于拉扯着她,回到了不就城的家。
苏棠转身就要逃,可元钧却拉紧了绑在苏棠腰肢间的线,让她挣脱不得。
元钧将苏棠软禁在了她的房间里,又设了厚重的结界,让她寸步难离。
他又幻化作阿故模样,屋前屋后地忙碌着,干着脏活累活。
这二十年的小别村生活,让他早已适应了如何当好一个凡人。
等到日暮西斜,元钧走入厨房,亲自烧了晚膳,端到苏棠的屋内来。
苏棠沉默地坐在餐桌上,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元钧推了一把饭菜,淡淡道:“吃吧,等会饭凉了。”
苏棠恨恨地抬头看着他:“你早就已经料到,今日我会带翘儿去九嶷山,是不是?”
元钧直视着苏棠,并未躲开她的眼神:“不错。”
苏棠心底又猛得掠过一阵痛意,掩在袖下的双手紧紧捏起,她继续质问,可声音俨然悲切:“还有,你当初在我体内种下的追踪咒,从未失效过。所以不管我去了哪里,其实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元钧依旧毫不掩饰地点头承认:“不错。”
苏棠低笑不止,可眉目却如此悲情。
所以才会有当年在人界赵国京州之内的那场偶遇。
他早就知道她已经身在赵国,所以做了那场被欺压的黑市奴隶大戏,以此来引起她的注意。
她低垂着脑袋,脸上自嘲的笑意越来越重。
一切早都是设计好了的,拙劣的把戏,可她却不愿深思,不愿接受,就这么傻乎乎地自愿跳进他的陷阱。
她几近失魂落魄地蹲在房间角落,双眸出神地看着一隅。
她脑子空荡荡的,心底也空落落地疼,眼前只剩翘儿消逝前那个绝望的笑意。
胸腔之内又有气血在翻滚蔓延,喉间的血腥味愈重,压得苏棠喘不过气。
她傻傻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觉得身体像是越来越沉重,浑身都开始逐渐发烫起来。
夜色越深,苏棠始终蹲在角落,元钧则在房内变幻了一张床榻,睡在了她的身边。
他也许是不放心她,又或者是为了方便监视她。
苏棠不说话,也不进食,元钧便陪着她沉默,陪着她不吃不喝。
时间转眼,两人就这般在房内相互陪伴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以来,二人便一直呆在这间房子里,谁都没有踏出门一步。
苏棠突然傻傻地想,倘若元钧一直一直都愿意这样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边,那这样一来,是不是也可以阻止他继续去九嶷山杀人呢?
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便是浑身是血的阿九,和悲怆绝望的翘儿。
倘若她真的能用这种办法拖延住元钧,让他暂停杀人,或许可以一试。
苏棠心底有些麻木,亦有些恐惧,可更多的却是在盘算,自己应该如何做,才能破局。
时间一日日过,苏棠转眼已在房中蜷缩了将近三个月。
不就城已经冬去春来又一轮,早春春寒料峭,窗外的飘雪逐渐衍变成了茵茵绿草,院子里的海棠树也已抽出脆嫩新芽,燕鹊在枝头叽喳叫着,一派勃勃生机。
苏棠坐在房内,面无表情地看着春日的日光洒在院子里,将地上零星几颗刚冒头的花骨朵映照得娇艳欲滴。
元钧正在厨房内准备早膳,苏棠能听到元钧在厨房内摆弄厨具的声音,鼻尖有好闻的煎蛋味传来。说来可笑,经过这几十年的锻炼,帝神元钧煎的鸡蛋,已是格外美味。
苏棠眸光微闪,她缓缓站起身来,踏出了房屋外。
这是自从三个月前翘儿死后,苏棠第一次走出房间。
太久没有晒太阳,苏棠浑身的肌肤透出一股不正常的苍白,此时被日光一照晒,变得几近透明。
元钧端着早膳走出厨房,一眼便看到苏棠正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她浑身弥漫着一股隔绝之气,整个人瘦得厉害,好像稍微用力些便能将她随意折断。
元钧眸光微闪,只走到她身边,温声道:“吃早膳罢。”
苏棠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漠又迷离地看着他,好像整个人被关入了一个囚笼,他闯不进去,她也没法出来。
之前那种感觉又弥漫了上来。
有一股戾气在他心底涌动,在他的胸腔拍打。
他的心脏不舒服极了,让他感到烦躁,感到愤怒,感到难受,可他却……无可奈何。
元钧站在她身边,强忍着心底不适,努力耐心地陪着她。
苏棠在院子里这一站,便站到了傍晚。
又一天过去了。
她依旧不发一词,唯一的区别是,她从自己的卧室,挪到了院子。
一直等到太阳快要下山,黄昏的最后一缕夕阳残光褪尽,苏棠这才慢悠悠、用一种僵硬的姿态地转身,走回了寝房。
依旧不曾食用一日三餐。
这个夜里,苏棠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时,突听一直很安静的元钧,已悄然起身。
苏棠猛得被惊醒,她几乎是警铃大作般地从床上坐起身,她沉声道:“你去哪?”
声线难听,声音干哑。
这是她在这三个月以来,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