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蜘蛛 作品

14. 武陵春14

泛黄的纸张上,写着几个藏锋小字。


若是过去,她认不出这人的字迹,可那日禅房,他紧攥自己的手写了无数福牌,温怜虽不想承认,但的确将这人的字迹刻进脑海里。


以至于打开纸张的瞬间,她便认了出来。


温怜放下手中的腕甲,无心再缝制下去。


继母说,父亲曾对老将军有知遇之恩,温家有难,宋将军自然不会明哲保身,若她嫁过去,两家亲上加亲,老将军想必也会救温家于水火。


可直到现在,她只知父亲尚在牢中,其他一概不知,从府中众人那里得不到半点口风。


她无法再等下去了。


明知眼前是圈套,她也要一探究竟。


云卿阁。


月挂枝头,夏夜长风。


一辆马车在距离云卿阁几条街的巷口停了下来,女人走下马车,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卫连忙上前,呈给她一件云锦披风,引她向云卿阁的后门走去,并未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


到了雅间门前,望着眼前的朱红木门,温怜犹豫良久,才推门走进,在她进入的瞬间,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关上门,独留她一个人。


八仙桌前,身着锦衣的男人端着茶杯,听到开门声,寻声看来,不似以往穿戴随意,他今日头戴双龙金冠,衣袍边缘绣着金色云纹,腰间佩戴金丝香包和凤凰白玉佩。


他过去总是一副逍遥公子的做派,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她面前,好似为了见她,特意打扮了一番。


温怜双眸微怔,被自己的念头吓到。


她匆匆垂眸,慢步走上前,轻声行礼,“臣妇见过……”


未等她说完,齐望陵忽然开口,柔声道,“怜儿不必多礼。”


他说完,极为自然地牵起温怜的手,竟是连片刻的正人君子都不装了。


温怜连忙退后数步,转过身背对着他,“还望殿下自重。”


衣袖掠过指尖,暗香浮动,似轻风拂过。


齐望陵眼中的笑意褪去几分,他站起身,不紧不慢走至温怜身后,随着他的靠近,温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


直到只剩半步远,他才停下脚步,站在她身后,唇贴着她耳侧,俯身轻声道,“怜儿所言还真是令人心寒。”


语气温柔,带着不加掩饰自嘲,好似被她的话伤到一般。


温怜不想同他有更深的纠葛,只低声催促,“殿下派人相约,自然知道臣妇来此的目的。”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数日不见,除了这件事,难道怜儿没什么话想对哥哥说吗?”


温怜双眸微怔,骤然转头,去见他眉眼温润,笑着盯着自己。


她深呼一口气,蹙眉道,“君臣有别,臣妇自当时刻谨记规矩,还望殿下不要故意……”


“故意怎样?”他笑着追问。


温怜话语一噎,背过身子,小声控诉道,“故意戏弄臣妇。”


“孤何曾戏弄怜儿?”齐望陵无奈抬手,想要为她解开披风。


看出他的意图,温怜下意识退后,“殿下,天色不早了,还请您快些告诉臣妇父亲的消息。”


“有什么条件,您讲便是了。”


温怜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对方让她过来,自然也不可能什么也不要,白白告诉她。


温怜已经做好对方故意刁难的准备了,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男人脸上的笑容却尽数褪去,无声地注视她,眼底的笑意不达眼底,仿佛她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温怜紧抿唇,“殿下……”


齐望陵收回目光,转身向桌前走去,端起桌面上的茶壶,倒满他方才用过的空茶杯,滚烫的茶水不断上涌,几乎快要溢出来。


他头也不回淡声道,“孤竟不知,有朝一日怜儿会同孤划分得如此清楚。”


他方才自嘲时,眼中带着笑意,不像真的生气,可现在……


温怜半阖眸子,垂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稳住心神,理所当然道,“臣妇已嫁为人妇,自然要和殿下划分清楚。”


她的声音仍如过去那般轻柔温和,可话语间没有半分情意,无论如何搜寻,都找不到往昔的依赖,有的只是疏远冷漠。


齐望陵端着茶杯,垂眸注视杯中茶水,茶汤清澈,倒映他没有一丝笑意的眸子。


再转身,齐望陵将杯中茶递到温怜面前,柔声笑道,“那日怜儿走得急,不曾饮此甘露,若怜儿喝下此茶,孤便告知你温大人的近况。”


“此话当真?”温怜轻声问。


“当然。”


齐望陵站在原地,一手托着杯盏,眸光温柔似水,笑着盯着她,并未催促,耐心等她靠近。


他眸中暗光涌动,宛若蝮蛇盘绕,蛰伏在暗处,静等幼兽靠近。


温怜迟疑片刻,没有上前,“殿下,虚礼罢了。”


“怎么算是虚礼?怜儿过去误会孤的心意,若饮了这杯茶,往昔之事一笔勾销,你我二人从新来过。”


他垂眸注视温怜,笑容温良,分外真诚。


一笔勾销……


温怜早就受够了他的过分亲近,这次没有犹豫,缓步上前,接过茶杯,“希望殿下言而有信。”


她说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直到她放下茶杯,齐望陵都未再说一句话,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注视她,见她看过来,他很轻地勾唇,眼中的笑意加深。


“殿下,你所说之事?”


齐望陵闻言,抚上她的侧脸,俯身笑问,“何事?”


“你答应我的……”


“孤曾经答应过怜儿许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哪样都记在心里,可怜儿答应孤的事情,却忘得彻底。”


他俯下身环抱住温怜,“这不公平。”


“你……”温怜双眸瞪大,想要反抗可双臂无力,头晕得很,失去意识前,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温怜发现自己正躺在雅间内室,屋内只有她一人,极其安静。


她身上衣着完整,穿的还是来时的衣服,除了头微微疼痛以外,没有半分差池。


温怜环视房间,走至门前,想要推门离开,可用力拽了几下,门都未打开。


她微微蹙眉,那人把她关在这里了。


温怜唤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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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也没人理会她。


她在房内来回踱步,内心不免怨上齐望陵几分,怪他戏耍自己,温怜轻轻叹息,怨过他之后,也恨自己轻信对方。


过了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走动声。


她停下脚步,以为齐望陵回来了,没有贸然开口。


温怜等了片刻,门外之人却没有进来的意思,片刻后竟传来交谈声。


她方要开口求救,齐望陵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温怜连忙噤声,吞下嘴边的话。


“宋公子,既已成婚,还望你莫要辜负温小姐。怜儿性情温婉,不曾见过什么俗人烂事,若有任性之处,宋将军勿要怪罪。”


他的话极为直白,并未避讳他们二人的关系,反而直接摆在宋子津面前。


宋子津闻言,漫不经心道,“只是一个被人舍弃的玩意罢了,怕是只有殿下放在心上。”


他视若珍宝的人,在这人口中,却成了不值一提的玩意。


齐望陵轻抚杯盏,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内室,若是过去,有人轻视温怜,他定然不会放过那人,可眼下……


齐望陵抬眸,眼底带着真心实意的笑意。


“还望将军记住方才的话。”


宋子津半阖眸子,淡声道,“臣与夫人之间的事情,属于臣的家事,无论如何都与殿下无关,不劳殿下费心了,若殿下召臣前来只是为了此事,恕臣暂且告辞。”


“只是闲聊片刻,宋公子何必如此急切?魏小姐近日同赵家公子往来频繁,甚至在前几日互送定情信物,宋公子现在去寻魏小姐,想必她也无暇顾及你。”


齐望陵举起茶杯,笑着虚敬他一杯。


早在听到定情信物时,宋子津便紧皱眉头,匆匆告辞后,便推门离开。


齐望陵也未怪他无礼,不紧不慢站起身,向内室走去,他本来满面春风,可在推门的瞬间,对上温怜满是泪水的眸子,齐望陵眼中的笑意尽数褪去。


他连忙抚上她的侧脸,用帕子擦拭她眼尾的泪痕。


温怜哽咽着,哭得泣不成声,推走他的手,趴在床上埋头哭了起来,单薄的后背微微颤抖,枕着自己胳膊,涌出的泪水很快浸透她的衣袖。


齐望陵坐在床边,轻抚她垂在身后的长发,轻轻叹息一声,“怜儿早该认清他,宋三公子非你良配,你又何故为他付诸真心?”


温怜只低声流泪,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齐望陵不再劝说,任由她痛快哭了一会儿,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


“你做什么?”


温怜双眸红肿不堪,脸上布满泪水,眼底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不要再哭了,不然之后又要疼了。”


齐望陵抚着她的眼尾,动作极为轻柔地帮她擦拭泪水,“若不喜他,孤为你杀了他便是了。”


齐望陵坐在床边,耐心哄她,毫无顾忌,什么承诺都说了出来,好似只要她不哭,他什么都能做。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等两人寻声看去,一声冷斥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温怜身体一僵,瞬间坐起身,却见宋子津站在内室门外,眉眼泛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