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声音尖锐无比，刺得人耳膜生疼。
若换做以往，妈妈肯定着急忙慌地要跟他道歉，低声下气的哄他。
可现在，裴钊忍不住看了一眼苏岑。
她站在那里，似乎不为所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要说苏岑听到这话的感受——
那一瞬间，心的确是痛的。
像是被根针猛地扎了一下，前世的记忆涌现。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拼尽全力，差一点死在产床上，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骨血。
哪就那么容易舍下。
但裴钊偷眼看她的表情，那种自以为拿捏了她的情态。
都像个耳光抽在她脸上。
苏岑迅速清醒过来，继而蹲下身，视线和他齐平。
“裴钊。”
听见她连名带姓地喊自己，裴钊顿了顿，愣愣瞧她。
但很快又咬牙，“你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我才不要你当我妈妈！”
出乎预料的是，苏岑笑了，紧接着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他眉心一下。
“你搞清楚，除了苏琦那种蠢货，没人想要上赶着给你当妈。”
裴钊彻底呆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眉心的触感冰冷，愤怒错愕和难过之类的说不清的情绪一下子涌现。
苏岑说完话却想走。
她刚一转身，裴钊就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般的突然冲上前来，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你胡说！你胡说！你才没人要！”
苏岑一时不防，被这么一撞差点站立不稳头重脚轻地要从楼梯上摔下去。
但好在她反应够快，握住楼梯扶手站稳了，没跌下去。
可看着楼梯下的高度，也是一身的冷汗。
身后的裴钊却还在张牙舞爪地喊，“知道错了吧？！要你说我！要你说我！”
这下苏岑也怒了。
她豁然转身，一把拉住裴钊的胳膊，冷声道：“给我道歉。”
裴钊顿时挣扎着要从她手中脱出，“你放开我！”
“裴钊，道不道歉？”苏岑只看着他，眼神冷厉。
她是真的生气了。
以往都是小打小闹，裴钊顶多是被教的是非不分，可在刚刚，那种行为简直就是在犯罪。
裴钊还从没见过苏岑这幅疾言厉色的模样。
心底有些发怵，却还是不肯服软，尖叫着扭 动身子。
苏岑也不心软，干脆地提着裴钊的后领，利落地扒了他的裤子，照着他的屁股就开始抽。
裴钊挣扎的厉害，像个活鱼不断弹动。
口中还不断喊着：“你不是我妈妈！你不配动我，我要告诉爸爸！我要告诉爸爸！”
但“啪啪”两下之后，似乎是吃了痛。
他立刻放声嚎哭起来，豆大的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凄厉的哭声顿时引来了楼下的保姆和司机。
众人围上来一看是苏岑在打孩子，顿时面面相觑。
在裴家待了这么好些年，小少爷是从没挨过打的，都是要什么有什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哪里有人舍得动他一根汗毛。
怎么今天苏岑还亲自动起手了？
保姆踌躇着开口，“夫人，你这么打小少爷恐怕不好吧？”
苏岑冷笑一声，“他就是欠教训。”
这下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那说到底也是苏岑的亲儿子。
裴祈年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顿时感觉一阵头大。
家里门的隔音太好，他刚才一点都没听见儿子杀猪般的嚎叫。裴钊本来哭得都快没力气了，看见他来了仿佛被打了一记强心针似的又立刻叫起来。
“爸爸！救我！她，这个坏女人打我！”
“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好端端的你打他干嘛？”裴祈年看这实在不成样子，赶忙把人拉起来。
让保姆把裴钊给抱下去。
看向苏岑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
明明从前苏岑最是让他省心的，现在变着花样地折腾，行事做派仿佛是另一个人。
苏岑直起身子，还觉得有些累了。
偏偏裴钊不肯走，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他本就生的玉雪可爱，哭起来的时候让人心都揪住了。
此刻抱着裴钊的小腿不撒手，“呜哇！都是她！她打我，爸爸给我教训她！”
这控诉仿佛真的是苏岑无缘无故地要打孩子。
裴祈年看着她，“怎么回事？”
这是要苏岑作出解释。
她瞥了一眼裴钊。
这下他是真的怕了，瑟缩一下往裴祈年身后躲。
“裴钊先推我，我差点从楼梯上推下去，要他道歉还不肯，小小年纪无法无天，我没忍住教训了一顿罢了。”
这行为的确太过恶劣。
裴祈年垂眼看儿子，“是这样吗？”
裴钊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大喊出声，“她在撒谎！我才没有！”
听着他的话，苏岑摇摇头，心底一片冷然。
旋即指了指他们头顶。
“这里有监控，查一下就知道我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裴钊，你小小年纪胡作非为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学会撒谎了？”
不知为什么，苏岑的语气明明不算严厉。
裴钊却更害怕了。
这分明是心虚。
裴祈年自然也注意到了儿子的反应，哪里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分明就是儿子撒了谎。
闭了闭眼，低声道：“裴钊，道歉。”
裴钊自然不情愿，嘟着嘴，扭过头谁也不看。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裴钊。”
裴祈年的声音很冷，明明他也从没动过裴钊一根手指头，裴钊却怕他怕的紧。
这才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只不过低着头，几乎要将头埋进胸腔里，声音也很小。
“对不起。”
但裴祈年似乎对这个结果已经满意了。
他复又看向苏岑，“裴钊已经向你道过歉了，那么现在你呢？你是不是也该向他道歉？”
“我？”苏岑指了指自己，觉得好笑，“我哪里对不起他？”
裴祈年蹙眉，“他今年只有五岁，你是他的母亲，你不觉得你无缘无故离家出走的行为不负责吗？你也要道歉，并且保证往后会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听见裴祈年这样说，方才还蔫头耷脑的裴钊一下子来了精神，又得意看着苏岑。
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苏岑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看他。
“这话我送给你，裴祈年你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裴祈年愣了愣。
这个问题他没想过，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至少在裴家，父亲这个角色一贯如此。
还不等他给出答案，苏岑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
“建议你自己多反思，还有，我可不配当小少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