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枝 作品
43. 报应不爽2
这里应该是医馆,是这位郎君送自己来的吗?
他费劲坐起身,虽然动作小心翼翼,但还是被那青年察觉到。
千言缓缓睁眼,撑着脑袋看他:“醒了?身上还疼吗?”
乞丐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
“饿了吧?”千言从床下的食盒里端出一碗热粥:“趁热喝了。”
乞丐早已饿得发慌,他向千言道过谢,狼吞虎咽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位郎君为何帮一个人人喊打的臭乞丐,但他真的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一口热饭了,比起郎中,他更需要面前这碗热粥。
吃饭才能活下去,才能见到青天大老爷,才能为家人报仇。
这位郎君若是反悔或只是戏弄,打他就打他吧。
他怯怯的模样倒映在千言眼底,只觉胸口被压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千言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凑在乞丐面前:“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许大哥?”
像被一记闷雷击中头顶,乞丐停下舔碗的动作,一眨不眨盯着千言。
“你...”
“你是....”
千言拉过许大山黝黑粗糙的双手,红了眼眶:“许大哥,是我。”
许大山不可置信,他抬手想要抚摸千言的脸颊,可又想到自己现在又脏又臭,堪堪收回了手。
千言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强行将许大山的手放在自己头顶,有些委屈:“怎么?原来不是最喜欢这样摸我吗?如今不愿了?”
“不是的小石头...”
许大山连忙解释,被千言一把抱住。
两人一度哽咽,过了好久才情绪才平复下来。
“许大哥,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会来到长安?又怎么会沦落成乞丐?还有,你右腿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被千言一股脑问出来,许大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许大山,南河镇许家村人。二十四岁娶妻诞下一女,取名许柔,十七年悉心养育,许柔亭亭玉立,知书达理。
天降人祸,南河镇忽然掀起河神怪谈,百姓将招摇撞骗的河神所言奉为圭皋,尤其是许家村的村民。村民深陷迷信久矣,愚蠢封建,自愿将自己的女儿给河神献祭,尽管一去无回。
可许大山读过书,心如明镜,他深知这一切都是骗局,那些被献祭的少女只有死路一条。看着生活在一起的乡亲邻里愈陷越深,强烈的道德感每时每刻都让他在烈火中煎熬。
于是他高呼大喊,奔走劝诫,试图说服这些已经病入膏肓的村民。可村民被洗脑洗得彻底,怎会听他一人的疯言疯语?他们觉得,许大山之所以处处跟河神作对,是因为许柔没有被献祭,没有得到河神的好处。
河神不与他计较已是开恩,他们这群信徒怎么还能不懂事?于是在河神娶亲这一日,他们高举火把,跟一群野兽一样闯进了许大山的家门,将许柔绑上了走向死亡的花轿。
夫妻二人被村民同样绑在树上,看着自己疼爱的女儿被献祭,他的妻子不断求饶,悲痛欲绝,最后吐血身亡。
许大山目眦欲裂,他拼尽全身力气挣脱了绳子,疯了一样往前跑,想要追上花轿。
花轿已经停在了山洞门口,许柔嘴里被塞了棉布,她亲眼看着父亲被那些河神的犬牙拳打脚踢,很快一动不动倒在地上,红了一片。
痛呼哀嚎从嘴中不断溢出,许柔被人架着拖着进了山洞,剧烈挣扎下,一只绣了荷花的布鞋被落在洞口。
那双布鞋,是许大山和妻子一起绣给女儿的,是她刚过不久的十七岁生辰礼。
妻子绣的是娇粉可爱的荷花,他绣的是碧绿茁壮的荷叶。
许大山醒来后已是第二日中午,像被随意扔掉的垃圾躺在地上。他强忍着腿上的痛意捡回女儿的布鞋,洞口有人守着,他闯不进去。若是硬闯,不但救不出女儿,还会白白葬送性命。
许大山将布鞋护在怀中,转身回了许家村,村民见他一口一个恭喜。许大山充耳不闻,沉默的将妻子安葬,拿了所有积蓄,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房屋,在村民的谩骂声中离开。
他去找了县衙,县令起初对他承诺定会彻查还他公道,没想到却是搪塞他的敷衍之言。过去小半月还是杳无音信,许大山再次找了过去,这次县衙的人将他轰了出来,还威胁他最好不要惹事。
许大山咽不下这口气,一家的血海深仇岂能说放就放?他明白这县令和那南河镇的劳什子河神沆瀣一气、草菅人命,那他就要告到长安去,告到当今圣上那里,哪怕是死,他也要伸冤。
从南河到长安,他一步一步走来,被人骗走了所剩无几的铜钱,为了生存去做活计,但没人愿意要一个瘸子,他只能每日乞讨为生。长安城中乞丐也抱团分群的,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挨了很多打,才融进一个几人的乞丐群里。
“我打听过了,他们说长安城有一位爱民如子的官爷,姓江。”许大山耷拉的眉眼燃起亮眼的希冀,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破损的纸张:“我准备了很久,状词我也写了,今早听有人说在朋来客栈见过他,我便找来,没想到冲撞了旁的贵人。”
千言指尖忍不住颤抖,心中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涛。他接过那张状词,安抚道:“许大哥,这状词用不上了。你口中所说的江大人,前段日子暗访南河,发现河神作恶,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将那些恶人统统绳之以法了。”
“真的吗?!”许大山激动到发抖:“是真的吗小石头?!”
千言垂眸点头,根本不敢对上那双含泪的双眼。
“太好了...太好了....”
许大山泪流满面,不断重复这三个字。
千言蹲在许大山面前,鼓起勇气看向他:“许大哥,你跟我走吧。以后,我照顾你。”
许大山不语,紧紧抱着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布鞋落泪。
“今夜你在这好生休息,明日随我回家。”
千言说完这句话后匆匆离去了,他害怕再多停留几秒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初离开许大哥后便与他断了联系,一路踏着多少尸体才走至今日,本以为不联系不打听是在保护他,没想到...
千言抬头,望着弯月一点一点被乌云吞噬,自嘲笑出了声。
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
今夜无月,只有寥落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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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的两道身影晃动,悄无声息从医馆离去。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许大山的经历让虞夏想起了许兰,她手脚沉重,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江翊停下脚步。
他对河神一案只记个大概,曾私下问过焦房源,知道了还有许兰和许念这对母子。
不等虞夏作何反应,江翊一把拥她入怀。他手托在虞夏的后脑,自己下巴贴在她的发髻上,比月光还要温柔:“难过就哭出来吧。”
虞夏本来不想哭的,江翊这么一说,眼泪直掉。
哭许兰,哭许念,哭许柔,也哭许大山。
“乖,没事了...”
江翊极其耐心,像哄孩子一般安抚着虞夏。他一下一下抚摸着那颗埋在他胸前的脑袋:“你为许兰、为那些枉死的女孩们都报了仇,她们九泉之下会安息的。自然,她们也不愿你如此伤心,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所以...”
江翊轻柔捧起那张哭花的脸,拇指擦去未干的泪痕:“现在我们不哭了,好吗?”
虞夏吸了吸鼻子,点头。
又忽然想到什么,她抬起红肿的双眸问:“那许孤怎么办?”
江翊一声轻笑:“你猜出来了?”
“我只是泪失禁,不是蠢蛋。”
虞夏从江翊怀中脱身出去,坐在桥边:“能在我茶壶里精准的给你下毒,还在背后偷袭我一掌,再加上许大山,傻子都知道他是许孤了。”
怀中的空缺让江翊愣神了几秒,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坐在虞夏身旁接过她的话,意有所指:“我现在记忆不全,武功尽失,对付许孤的话需要帮手。”
江翊弯着眉眼看向虞夏:“你会帮我的吧,搭档?”
“算如盘。”虞夏撇了他一眼:“帮手的事你就放369个心吧,告诉我你的计划。”
江翊勾了勾手指。
虞夏凑过去。
“v我50。”
虞夏:“....”
这熟悉的台词。
“你学我?!你别跑!给我站住!!”
“我又不是蠢蛋,我不跑等着你打我?”
“你又学我?!江逢舟,你死定了!”
“略略略追不上....”
虫鸣四起,乌云随着两人打闹声逐渐远去...
月亮出来了。
……
小剧场:
失忆后的江翊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大清早的一睁眼就站人虞夏铺子门口。
“叮铃铃—”
虞夏开门了。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但又很想进铺子里去。
于是他想了一个很蠢的办法。
跟鬼一样潜伏进去。
结果被虞夏当场抓获了。
他很不解,他已经做到悄无声息了,虞夏是怎么知道他在的?
虞夏:“v我50的话就...”
江翊老实给了。
虞夏吐舌:“就不告诉你。”
江翊:“....”
他有时候真想报官。
虞夏才不会告诉他,某人的掩盖不了的心跳声在她耳边跟打雷没什么两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