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书签

陈岚在河边干了几天活,终于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每天指挥人给服役的工人解释挖多少土方,怎么筑堤。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会把活儿分给吏员们干。除此之外还要听候两位员外的差遣,关心钱工的衣食住行。


几天下来,她已经和刚开始和她搭话的小吏员很熟了,也知道了她姓吴。吴吏已经是工部的老员工了,凡小事陈岚都会问一问她。


“咱们每年都得来这里修堤坝吗?”陈岚嚼着粗粝的米饭,就着春雨给她找的咸菜咽下去。这里的饭比燕山的糙多了,连她也分不到什么油星。


“不是每年都这么多人来,寻常时候都是县衙自行安排修补事宜。”吴吏的饭比陈岚的更难吃,她早有准备,从家里带了酱菜来就。


被硌到牙的吴吏把石子吐出来,呸了呸又继续说:“去年黄河决堤淹了下游的州县,今年雨水见涨,所以咱们必须大修。”


陈岚把饭嚼吧嚼吧咽下去,快速吃完,拍了拍吴吏的肩膀让她继续吃,就走回营帐计算前些天定下的治水策。


一到坝上每个人都忙得很,陈岚算着输沙量和流速,总觉得不对劲,但又不好找人问。只能先算出问题在哪里,不然问了也是白问。


陈岚一走,吴吏就一个人吃饭。


这几日陈岚派活都是通过她传达,吏员们对新上官的不满逐渐转移到她身上。凡事刻意忽略她,但吴吏并不在乎这点小事,她资历老,再不满也都得听她安排。


吴吏吃完,收拾了碗筷,就走去跟新来的小吏说下午的活。


覃吏是今年工部吏员考试的第一名,为人沉闷,不大和人打交道。但很老实可靠,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又好又快。


吴吏知道年轻人总是气盛些,可能很难接受同年落榜生突然成了新上官。但世道如此,她们这种人命数就这样。


“是陈主事吩咐的吗?”覃吏安静地听完吴吏的安排,没有反对,但总会问上这么一句。


吴吏同情地看她一眼:“是的。”希望她能早日看开些,莫要总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了。


覃吏也没有别的话,转身就走了。现在是午憩时间,吴吏知道她总会把事儿做好的,就接着去安排下一个人。


谢兰淑这几日总盼着陈岚回信,望眼欲穿,茶饭不思。今日晨起理账时心念一动,让燕草在书房外守着,他悄悄地坐到属于陈岚的圈椅上。


陈岚很少让人整理她的书,大多数时候都不让人碰。就连谢兰淑想帮她收拾手稿,她也不愿意,经常写完就放炉子里烧掉。


谢兰淑好奇妻主的书稿很久了,现在妻主不在,他只要小心些,把翻动的东西放回原位,就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个桌子和椅子谢兰淑都做熟了,一部分书和他也很熟。而他现在只想偷偷地,找一本陈岚喜欢的杂书看一看。


他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他太想陈岚了。而且以陈岚临走前对他的爱护,她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


谢兰淑鬼鬼祟祟地拉开左边的柜子,根据他的观察,陈岚比较喜欢把爱看的书放在左边柜子,不爱看但重要的放在桌面上,右边的柜子是上锁的。


谢兰淑把陈岚的专业书籍都剔除,最后在靠下的位置抽出了一本《物华风候》,记住了它原本的位置,谢兰淑就把柜门合上了。


谢兰淑已经忍耐很久,之前陈岚从不和他谈论诗书。后来也只是备考时问他一些问题,从来没有和他谈过考试以外的书。


他现在就要看她平日喜欢的书是怎样的。这本看起来是一篇游记,能和一些考试的书一起放在左边,肯定是很好看了。


读情人喜欢的书,对谢兰淑来说就像窥探她的内心。他小心翼翼地翻阅,像小偷一样去读陈岚的心。


没翻几页,就感觉书页不平,谢兰淑把书合上,翻到了不平的地方,有一张诗笺。


是《郑风·子衿》,谢兰淑很熟悉的字迹。谢兰淑的心跳突然就没有那么快了,脸上却还维持着笑意。


练字的时候抄一些诗也是很正常的,写得好的字留下来做书签也很常见。


谢兰淑慢慢地把诗笺翻转,背面没写什么字,画了一叶红枫,落款:珠珠。


很清秀的字迹,非常有男儿家柔婉的风格。不像谢兰淑的字,怎么写都是遒劲有力、矫若惊龙。


谢兰淑想,这字一点都不好看。


谢兰淑觉得陈岚可能也并不很喜欢这本书,因为它实在很不好拿。


谢兰淑知道他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但还是维持着平静把书放回原位。只是因为书太难看了,所以不看。


这些天,谢兰淑的肚子已经有一些存在感。今日他蹲下找书又蹲下放书,压得肚子不太舒服。


他觉得有一点痛,让燕草去煎了一碗药,就躺在床上休息。


谢兰华觉得这些早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谢兰淑肚子疼他也疼,就也不说话,忍着疼劲儿,等它过去。


半下午的时候,快六月的太阳已经很毒辣,陈岚蹲在树荫底下监工,手上还拿着树枝划拉着泥沙地。


覃吏已经把事情做完,这会儿她可以喝口水坐下来歇口气。但她慢慢走到陈岚身后站定,突然出声:“你在算什么吗?”


陈岚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来人,手下意识地把划拉出来的东西再划花。


她对覃生明这个名字很熟,毕竟隔了四个人排在她前面,但这还是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陈岚自认为非常懂小镇做题家和牛马,不会轻易地挑战人性。即便理论上她没有破坏考试的公平,她还是会避开和覃生明的直接接触。


平心而论,如果她辛辛苦苦考上基层公务员,被她刷掉的手下败将突然空降做她的顶头领导。她必定不能心平气和地和这人共事。


“不是,我就是瞎划拉。”陈岚笑语,又问她:“今天的活儿难做吗?”


覃生明眼睛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失落,慢吞吞地回答:“不难做。”


两人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覃生明和陈岚告了辞就去棚下喝水。陈岚也没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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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丢了树枝拍拍手站起来,走去看工程进度。


这些天都在这里加固堤坝,加高遥堤。过几天陈岚她们就要去更下游一点的河段修堤、开挖减水河。


陈岚算的就是减水河挖多深、多长。虽然钱工已经给出具体的要求,但分洪会影响下游的流速。


陈岚觉得有必要把减水河分掉多少水计算清楚,否则水量减少,黄河流速减缓,下游的泥沙淤积,可能会引发决堤。


今年的雨季还没有来,陈岚只能根据往年的降水量和黄河流量推测今年会涨多少水,算起来很麻烦。


夜晚没什么娱乐活动,陈岚让春雨带着马出去遛遛。她最近没心思骑马,雪泥是老师送的,这马很讨人喜欢,陈岚不想亏待她。


雪泥是陈府的人收到陈岚的信送来的,一路上马夫急速奔驰,雪泥性子果然很烈,根本不让人骑,只能牵着她骑另一匹马。


陈岚这才真正领教到雪泥的烈性,现在遛马也不敢让春雨骑,只是牵到了地方,让马自己跑。


偶尔陈岚也会怀疑雪泥跑了就不回来了,但每次春雨都会好好地把马牵回马棚里。


陈岚躺在帐篷里,什么也不想。夜里蚊子多,帐篷关得很紧,空气闷闷的,不是很好闻。


陈岚已经逐渐习惯这种生活,只是偶尔会猜测谢兰淑的肚子会不会变大。


陈岚收到了谢兰淑的信,信里也没什么要紧事,但陈岚看着很开心。早就回了一封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收到。


陈岚叹了口气,其实她不太喜欢大肚子的男人。但谢兰淑长得这么好看,也许大肚子也可以接受。陈岚安慰好自己,勉强闭上眼睛。


谢兰淑躺了一天,如果不是孕期格外难忍饥饿,他是不会起来吃饭的。


他也知道王小郎已经定亲,和陈岚绝对不可能了。但他很难接受,陈岚没有对他做过的事,对着别人做了。


也许他对陈岚来说只是一个漂亮的用具。谢兰淑不愿意这么想,但事实如此,陈岚给他的情感很少很少,和她做的次数完全不匹配。


也许妻主只是把爱都给别人了,但只和自己睡觉。谢兰淑找到了一个可以宽慰自己的理由,他觉得这样也很不错了,至少他是独特的。


谢兰淑把自己喂饱,仔仔细细地洗得干干净净,叫了燕草过来按摩。


方太医送了一罐药膏过来,说是陈岚之前在那里订的。谢兰淑知道药膏的效用之后每天都会认真涂抹。


长了纹路就会很难看了,那时他连漂亮也落不着了,连用具的地位都没有了。


谢兰淑有一点点失落,但不是很多,他以为能得到的最终都得不到。很正常的,在此之前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陈岚偶尔的举动总是会让他生出妄想,如果陈岚对他全然无情,谢兰淑可能会痛苦,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钓得上上下下的。


如果陈岚还在就好了,至少他可以得到亲吻、拥抱和金钩。心灵和身体都很空虚的谢兰淑闭上眼睛,抱着陈岚常用的枕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