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中的种种惊险且不说,叶空这个体力废更是擦伤了脸又擦伤了手。
但无论如何,没掉下去就已经是大成功了。
叶空笑了笑,牵住他的手指,也用气音回答:“不疼。”
沉默片刻,她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断联之前我和小费的联系来看,他应该还有半个小时或者四十分钟找到我们。”
“所以要等吗?”
叶空这么问过之后,却不等他回答就又道,“你说,如果你被他抓到了,他会怎么对你?”
“谁知道呢?”温璨无声笑笑,“多半是丢进海里喂鱼吧——在确保我的死亡后。”
“……”叶空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温璨下意识回握,却落了空。
少女的手指只是从他缠着绷带的手掌里滑过去,一点点摸到了被他勾在指尖的手枪。
温璨睫毛一动:“你想干什么?”
叶空从他手里摸走了枪,拿到面前来,即便是气音也听得出语气凉凉的,“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她缓慢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卸掉枪膛:“我也不会等着人来救我——谁知道他能不能来呢?”
“……你想做什么?”
“我要找到秦悟。”
她说:“我要拿枪抵着他的脑门让他爹妈把人都撤走,把船交到我手上。”
“船长不会听你的。”温璨道,“秦悟看起来完全拥有这艘船的掌控权,所以即便保镖会听他父母的,船长多半也不会,而且我猜,他早就切断了船长室和外界的联系,并且下达了往某个方向一直航行的命令。”
“没关系,我这边也有能当船长的人。”
叶空眉头皱了皱,骂了一句,“贱人,带枪也不知道把枪膛灌满,居然只有两颗子弹!”
温璨:……
男人摸到她的手,顺着握住枪管,手指堵在枪口。
他终于说出来了,很轻,又好像很郑重:“不要杀人。”
叶空顿了顿。
温璨语气微微加重:“叶空,不要杀人!”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你明明听起来杀气四溢。
叶空再次强调:“我真的知道,我不会杀人的——我已经过了那个冲动的点了,之后我会一直冷静对待的。”
“……”怎么会一个字都无法相信?
“何况,”叶空抬起头来。
黑暗中他们根本看不见彼此的脸,只能凭着夜视能力看到对方微微亮着的,星子一样的眼睛。
呼吸交错,除了蔬菜和水腥味,存在感更强的是对方身上的热度、心跳、呼吸,还有一点点香水的味道。
叶空穿着不死妖的礼裙,为了强调性格她用的是焚香调的香水,在这样狭窄封闭的空间里,那微微辛辣的香气愈发馥郁,而温璨什么香水都没用,衣襟上除了血,还能嗅到一点淡淡的衣服清新剂的味道。
“何况,”叶空把脸凑到男人的肩膀上,鼻子悄悄埋进衣服里,轻轻嗅了一下,“有你在呢。”
她这样说:“你就是我的镇静剂。”
“如果你早点出现的话,说不定我的催眠师都会好工作一点,因为无论他说什么‘未来会更有希望更美好’这类的屁话,我都会因为想到你而去相信了。”
“所以,你绝对不能被丢进海里喂鱼,即便你自己想这么做也不行。”
少女抬手抱住他,脸埋进男人的颈窝里,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因为我需要你。”
“温璨,今天对我来说,是新生,是世界真正开始存在的第一天。”
“而你是这个新世界的定海神针。”
冰冷的墙壁也好似为了这些话而不断鼓胀、发热起来了。
男人按在墙上的手指不知不觉蜷缩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好似根本不能领会这些话的意思,又好似正因为领会到了而陷入了震荡的空白中,甚至是恐惧里。
肩膀到后颈,所有感受到来自另一具身体的压力的地方都在发热发烫。
“叶空……”他想说话,却下一秒就被推开了。
叶空拿起了那把枪:“我要出去了。”
温璨下意识抬手把人重新圈住:“你要出去了?”
他轻声道:“你要怎么出去?你要怎么去找秦悟?”
“秦悟就在二楼。”叶空道,“我看到了,最开始那些保镖都是从二楼上来的。”
“所以你要怎么去?”
“从露台翻下去。”
“……”温璨在黑暗里面无表情,“我宁愿现在就直接被丢海里去一边喂鱼一边等你。”
他想拿过少女手里的枪,却被躲开了。
叶空警惕地把枪藏到身后。
“……我跟你一起去。”温璨直截了当道,“虽然你看起来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明明我就在你眼前,你却一直在说你一个人的打算一个人的行动……”
温璨顿了几秒:“但考虑到你一直以来都习惯一个人思考和解决所有问题,我理解你,但不能听从。”
他低下头,这样狭窄的空间里,稍微动作一下,两人便几乎额头相抵。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们一起,好吗?”
依旧是气音,温柔得好像月光从柜门的缝隙里流动进来,轻纱般拂到少女的脸上,吹动她的头发,又是一阵酥酥麻麻。
叶空怔怔地动了动喉咙,说好。
她想,这就是“两个人”的感觉吗?
他在理直气壮、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要求你把他纳入计划。
而你也觉得——好吧对不起,之前只想着自己行动是我太欠考虑,是我忽视了你。
就好像两个人是天然的整体。
半身。
大脑和心脏。
左手和右手左脚和右脚……
叶空开始想一些白烂的废话。
温璨在这当口已经转身无声推开了柜门。
他艰难地探身挤出来,身体拔高舒展,刚要完全站直的时候,却又听见似有若无的脚步声在遥远的地方响起。
男人一顿,转头就把叶空刚冒出来的脑袋给塞了回去,同时自己也缩回原地,重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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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式搜查已经完成了,每个房间都找了两遍,您还要找吗?”
昏暗幽长的走廊上,月色透过每一扇打开的门投映到地毯上,一格一格不断照亮那两个前进的身影。
一个如铁塔般高大强壮,是于先生。
另一个身高差不多,却远不如于先生强壮。
但他浑身散发的气势却极其阴冷。
答话的人也是他:“找了两遍都没找到还不足以说明你们的无能和对方的狡猾吗?”
他说:“既然是在七楼被发现踪迹,就从七楼再分别往上下找。”
“我今天,一定,非得找到他不可。”
他这么说着,随手推开了旁边的房门。
一眼扫进去,餐厅空荡荡的,落满了窗外的月色。
他抬脚走了进去,于先生扫了他的背影一眼,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