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箭在弦上
“你之剑道……承自何人”
邓洪文大喝出声,不由低头看向了被金光轻而易举斩开的玄气护罩。
护罩虽只有一层,却代表着他一身玄功。
眼下顷刻被破,岂不是说明他在余成端的剑下,走不过一合
这是北原剑修开什么玩笑!
余成端却不理会,手中金光淡下,银光再起,空中顿时风起云涌,雨水似银珠溅落。
继而剑光一折,霎时闪去前方,一个呼吸便去到了邓洪文顶上,信手一挥,一道银白剑光迎头劈下。
邓洪文不敢再硬接,连忙往旁处避去。
只是此时的狂风骤雨尽皆化作漫天剑气,经由这么一阻,只得停下身来迎战。
他压下心中惊疑,嘿了一声,便自袖中飞出一根小巧玉笛,旋了一旋,有悠悠笛声传出,漫天剑气顿时一缓,
而他动作不停,又把双手一拨,晃了晃肩膀,身后顿时腾起一股玄煞,汇聚成无数黑白二色的法剑,向余成端杀去!
余成端冷笑一声,把手暗藏袖中,起指一弹,但闻“咻咻”连环声响,道道法剑顷刻崩溃成雾,于暴雨猛烈下眨眼散去。
“好凶的剑意!”
邓洪文自有些见识,认出了对方所施展手段。
“不行,此子难缠,我不宜与之缠斗,还是快些脱身,只要到了师傅跟前,且看他如何拘我!”
念及此处,他拿出一把羽扇,对着前方愤然一挥,闪出七彩霞气,凝作条条虹光弥漫开来。
而他便借此机会,头也不回地飞遁而去。
只是,他的遁速又如何比得过剑修
纵使余成端被七彩虹光拖延了数息功夫,可在剑遁之下,仍是不费力气地追了上来。
邓洪文回头一望,不禁面露苦色,正待再施手段,却见陈沐赐下的牌符急速袭来。
但闻一声似雀鸣般的叫声,他的飞遁之姿便戛然而止,周身法力被生生禁锁,再也无法动弹。
这时余成端飘然而下,他犹不死心,挣了一挣,见无法脱去,心下不禁又惧又慌,嘴上却不认输,昂着脑袋叫嚷道:
“好,好!你尽管拿我回去,我恩师乃上真宫宫主,看你到时如何收场!”
“聒噪。”
余成端大袖一挥,拘下邓洪文后,又酌定方向,再起一道剑光,腾身往北纵去。
直至盏茶时间过后,场间恢复平静,下方楼阁中的美艳女子这才敢飞起身来。
望着余成端遁去方向,不由容失色,急忙奔着上真宫的方向而去……
同一时刻,黑白山北的一处精致洞府前,再次传来声声暴喝。
“奉恩师之命,传你前去问话!”
“吾师乃青川长老,尔安敢欺我!”
……
“好贼子,速速放了邓师兄!”
……
鹤昀山,灵空殿。
余成端长身而立,身后拘着五人身影,静静地看向金钟道人。
金钟道人身材高大,修为强横,乃黑白道宫赫赫有名的十大长老之首。
而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乘的师傅。
面对着前来要人的余成端,他双目稍稍眯起,冷笑言道:“竟敢到我鹤昀山来要人,你好大的胆子!”
余成端神色不动,只拿出牌符一亮,低声道:“金钟长老在前,晚辈自然不敢放肆,只是还请长老想清楚了,此是上真宫谕令。”
“哈哈哈……”
没等金钟道人出声,其身后的李乘却是仰天大笑起来。
“笑话,师门上下谁人不知阮师叔才是上真宫宫主,除他之外,还有何人能下上真谕令”
“余成端,你不过是一个北原之修,竟然在我黑白道宫假传谕令,是真不要命了吗!”
余成端冷笑回道:“是不是假传,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你找死!”李乘勃然大怒,当即躬身朝向金钟道人:“师傅,此人胆大包天,还请师傅出手将其拿下!”
邓洪文等人这时也忙提气大喊连连:“金钟师伯,还请救救师侄呀!”
“金钟长老……”
余成端也不施法禁口,意味深长地含笑不语。
金钟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朝邓洪文等人看去,突然开口道:“乘儿,且随他走一遭。”
“嗯……什么”
李乘瞪大双眼,不解道:“师傅,为何要随他前去,您不是已经与阮师叔通过气了嘛……”
金钟道人脸色一沉,不等他说完便训斥道:“你怕个什么,我自会随着一并过去,也好看一看,陈道友……准备如何惩罚你等!”
说完,他眸光一狠,甩袖率先出去。
见状,李乘也只好压下心中怒意跟上,只是在经过余成端身前时,突然瞧见那枚牌符朝自己印来。
“贼子猖狂!”
他转瞬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答应过去还不行,要将他跟邓洪文等人一般拘拿住才算完。
他想都没想的大喝出声,背后升起玄蛇异象,张开血盆大口,将牌符一吞而下。
而他本身则飞速退去,一番应对不可谓不快,
可是结果终究还是与前几人一样,只被金光闪闪一照,玄蛇立时崩散,身形停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扔到了队列之中。
拘拿六人,一个不缺。
金钟道人不是没有察觉到身后情形,只是还没等他出手,李乘便已然被拘。
“好好好!”
他脸色愈发阴沉,可还是止住了动手的念头。
他贵为十大长老之首,可那是相对于寻常弟子而言,在六大真宫面前,他还是低上一等的。
而且陈沐不俗,他在甲子之前便有所了解。
如今阮游借势谋划上真宫,他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此时若是出手,那就与阮游一样,真的站到了明面之上。
与其痛快这一瞬,还不如隐忍片刻,等到了山门之前,与一众同门联合施压……
……
黑白山门。
天光湛湛,暮春风吟。
那些未来相迎的元婴道人们,此时已来了个大概。
不是他们沉不住气,而实在是陈沐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令余成端拘拿宫中执事,还是背景一个比一个强横的执事。
邓洪文暂且不说,其余几人,哪一个不是被闯进自家洞府,硬生生的在其师傅的眼下拘拿而去。
若其中有人出手阻拦也就罢了,可问题是……竟无一人动手。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天霄道人冷晒一声,连连摇头。“私下里叫嚣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可真到了露面之时,反而又偃旗息鼓,谁也不愿意做那第一个出头之鸟。”
“既有争权夺名之意,竟还如此顾首顾尾,也难怪旁人根本就不怕你们……”
他腹诽一句,又看了负手而立的陈沐一眼,暗叹道:“这才应是大宗风范呐!”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生出了离去之念。
只是不等他真切动身,便见天边有妖蛟飞旋,一座金顶玄帏飞车由远及近,顷刻到了此前。
“正主来了!”
天霄道人精神一振,适才生出的离去之念也烟消云散。
“阮宫主……”
阮游初一现身,立时有着三五人上前相迎,口中翁动不已,双眼不时看向陈沐,显然是在说着此间情况。
陈沐不言不语,不见神情变动,好似来的非是要夺上真宫的阮游,而是一个寻常长老。
阮游听了同门相告,缓缓点头之际,却是主动走了过来。
“早闻陈道友声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话说的客气,可他一不问礼,二不作揖,任谁都能看出其眼中的冷意盎然。
陈沐目光投去,言道:“阁下便是阮游阮道友吗”
阮游随意拱了拱手:“正是在下。”
他顿了一顿,回首看了眼四下情形,忽然嗤笑道:“陈道友,你今日回山,却止门不入,反倒弄出这般闹剧,不知你意何为啊”
陈沐晒笑一声,淡淡说道:“有劳阮道友挂心了。”
“不过眼前闹剧,却是不值一提,无非是几个宫中执事不守宫规,贫道命人前去拘拿,到时也好按罪论处罢了……”
阮游脸色霍然一沉,冷声道:“陈道友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不知那些执事又犯了哪一条宫规”
陈沐正要开口,却见天边有遁光飞来,正是金钟道人,以及其后的余成端等人。
“金钟长老!”
下方不少同门齐声问礼,阮游也与之点了点头。
金钟道人脸色稍缓,心中底气回升,飘然落下后,开始打量起陈沐来。
不过此时的陈沐无意理会于他,而是看向了余成端。
“恩师,邓洪文等六人已是带到,敢问如何处置”
他声音方落,邓洪文等人的声音随即响起,各自呼道:“师傅,师傅救我啊!”
一时间,场间气氛陡然紧张,阮游、金钟等人眉头微微皱起,对自家徒弟的反应有些不悦。
或是在说:“怕什么,难道他还能杀了你们不成”
念及此处,他们眸光一闪,还真的有些希望陈沐痛下杀手,如此他们也好借题发挥……
陈沐自不会如此莽撞,拘拿他们过来,不过是让阮游主动现身的一个引子罢了。
他神情陡然一肃,冷声言道:“我为上真宫宫主,此次召集宫中门人,居然唤其不至,置宫规于何处”
“紫阳殿主,将此六人名录划去,逐出上真,不经我令,再敢入上真者,斩!”
紫阳听得此言,立时精神一振,拿出一卷祥云金册,以灵为笔,刷刷几下,就将六人名籍从中划去。
下一刻,邓洪文只觉储物袋中的上真令剑猛然一颤,继而崩溃成雾,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师傅!”
他们不敢忤逆陈沐,却将视线放到了自家师傅身上。
在他们看来,阮游为上真宫宫主,陈沐如此越权行事,乃是他们的奇耻大辱,安能平白忍受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阮游竟然一言不发,虽是脸色阴如玄水,但却没有动手之念。
“这是为何!”
他们万分不解,殊不知阮游此时也被陈沐的举动,有些震住了。
按他所想,陈沐回山之后当四处拜山寻求支持,然后等到声势与他相差不大时,再掀起上真之争。
可是眼下,他忽然觉得陈沐此举,好像在刻意逼着自己率先撕破脸皮……
“难道他有我不知道的依仗”
心生疑窦,则底气不足,底气不足,又不觉萌生退意。
“我有大势在身,当以势取胜,徐徐图之,却是不宜行着险棋……”
思忖之际,场间也为之沉寂。
金钟等人暗皱眉宇,对阮游的沉默有些鄙夷。
虽然余成端上门要人之时,他们同样没有率先发难,可阮游毕竟与他们不同,怎就不敢振臂一呼,与之斗上一斗呢
人群后方一角,站有一个身着破洞布衫的寒酸修士,正是早些时候与阮游对饮的方姓道人。
眼见阮游眸光闪烁,似有退意,他暗啐一口,眼睛转了一转,陡然出声高喝道:
“陈沐,如今的上真宫主乃阮道兄是也,你如此僭越行事,可否把三位真君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一些不明所以的元婴修士还以为方道人是得了阮游示意,这才准备发难,不由心神振奋,个个摩拳擦掌,相继出声助阵喝道:
“没错,你离宫甲子,宫主一位早就去下,安敢再这般发令行事!”
“我等劝你速速交出上真金印,如此也能免去一番麻烦。”
“如若不然,休怪我等无礼!”
……
只不过,他们连连出声高喝,最前方的阮游却是脸色大变,猛地回头望向方道人,一双眼睛恨不得生撕了他。
方道人微微一笑,丝毫不惧不说,还再次高声道:“上真宫主,非阮道兄莫属!”
阮游暗自恼恨,可也知道自己不能主动堵住众人的口,心思电转之下,只能对着金钟等人递去眼神。
金钟等人心中一动,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可他们也是希望对方果决一点,又岂会令他如愿
他们暗自一笑,索性将顺水推舟做到最后,神色一肃,高呼道:“我等亦是此念!”
一时间,山门之前群情激愤,若被不明原因的人看去,还以为陈沐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陈沐本来还有些郁闷,暗忖自己都那般行事了,阮游怎还能忍得住,甚至还生出了退意
毕竟正如阮游所想,其身怀大势,若不能尽早了结此事,他难免要耗费不少精力于此之上。
可奈何对面能忍常人不能容忍之事,他也只好做罢,没想到……
陈沐转眸看向了方道人,良久之后,方把视线移开。
场间仍是呼声一片。
阮游得大势相助,却也被大势所累。
进退不能自主,何谈再续道途
“原来如此。”
陈沐从容望向阮游,淡淡言道:“阮道友……竟有此念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