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元神遁去虚无天
意静不随流水转,心闲还笑白云飞。
正所谓静夜霜钟,澄潭秋月,缈缈佛音传遍此间,场中人各不相同的心境竟然皆或多或少的归为平静。
“这又是哪来的高僧真佛”
“看着不像是空空寺的那位前辈,难道是自西漠而来”
“西漠一向不掺合天下之事,上次遇上也是几十年前的斗剑盛会了……”
“没听说过陈沐还与西漠有着牵扯呀”
……
众人心生疑惑,不由猜测纷纷。
龙母身为东道主,足下轻移率先迎了上去:“这位大师佛刹何处”
她近些年一直闭关,且不怎么留意西漠之境,所以一时间未能认出来人。
相较于她,虚云三人则是对其有所耳闻,不过此次也是第一次面见,深深看了一眼后,赞叹道:“闻名不如相见,神秀大师果然是佛骨深藏,造诣高深啊。”
说完,虚云与龙母介绍道:“神秀大师,西漠近些年新晋的同道,身承南无宝光佛,于西漠渡化阴魂何止万千,可谓是功德无量,底蕴极深呐……”
“原来是神秀大师……”
龙母对佛道传承不感兴趣,倒是有些好奇神秀为何而来,是以行了一礼后,就立时问道:“西漠至此路途遥远,神秀大师怎会至此”
若按时间推算,神秀至少在三天前就已动身,要知道,那时就连虚云二人也只是堪堪起身而已。
神秀面带微笑,一股圣洁之感扑面而来。
“不瞒诸位道友,贫僧此行只为陈沐而来。”
“当年陈小友助我成道,为此贫僧许下一诺,谁知百余年过去,竟一直未得机会报答于陈小友。”
“恰逢数日前打坐冥想,算出小友命中应劫,贫僧这才前来相助,也算是履行当年诺言……”
闻得此言,下方群修皆是一愣,此劫……竟然能够被算到吗佛法无边,竟有如此之用
就连龙母也是眸光浅动,暗忖道:“佛道能够偏安一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平阳甩袖大笑出声:“原来大师与陈沐还有着如此渊源,如今等来大师相助,何愁大阵不成”
接着他便将“六极破妄须弥大阵”讲与了对方听,一番分配过后,五人各自落定方位,竟是片刻也不耽误的施为起来。
阵纹渐亮,波动渐起,照此速度下去,只需数个时辰便可一举功成。
下方行舟之上,姜氏老祖面色难看,望着那抹僧袍身影久久不语。
正如他于平阳等人是个变故一般,神秀的出现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变故,不禁让他的一些谋划打算皆乱了套……
……
转眼数个时辰过去,天色本就阴沉,再加上月色朦胧,海面上越发昏暗不清,风也吹个不停,浪腾跃将舟楫上打得啪啪作响。
而相较于此间的莫名沉寂,高天之上就要“喧闹”得多。
无数阵纹密密麻麻的交缠在虚空中,各种灵机则似泉眼喷涌,鼓动沉云,洒下大片星光,清辉溟溟,生出远空之感。
虚云五人面现凝重之色,知道此时已经到了最为关键之时,丝毫不敢怠慢大意,如山似海般的法力轰然冲出,源源不断的流向阵纹之上。
又过了片刻时间,白晋四人身躯齐齐一震,心中顿时了然,连忙出声提醒道:“平阳道友,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平阳自是准备已久,眉宇一凝之下,体内元神一步跨出。
而随着他这个动作,漫天清辉瞬时倾注其身,刹那间,远空之感扑面而来,他的本命元神,似是在无限拉长。
这时,平阳耳边响起各种各样的虚无之音,一个不慎,他那元神或许就会迷失在其中。
好在平阳不管不顾,只一味拿定心神,而且神秀尚有余力,双唇翁动念起佛经,令其心神愈发沉稳宁静。
如此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直到月升中天,清辉再度洒下,却已然洒不到适才的那尊元神身上了……
平阳“真身”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另外四人却终是松了口气。
如今送去元神,他们只需维持住阵法即可。
白晋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老腰,投目向下方姜氏老祖,哼笑道:“他倒是没起什么幺蛾子……”
适才关要之时,为了防备此人暴起搅乱,他们可都是留了些心神。
神秀及龙母微微一笑,虚云却是稍稍皱眉,总觉得姜氏老祖有些奇怪……
……
虚无天中,一片光影迷乱交织,除却几缕四处飘荡的无色烟气外,便再无他物。
此处时间流速异常无端,仿若过去一瞬,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道格格不入的气机突然显现,荡开缕缕烟气,平阳元神一步跨来。
他四望而去,入眼只有难以揣摩的光影,又哪里有着陈沐身影
只是他对此已早有预料,是以没有失望,挥手之下,于身前撑起了一道屏障。
“当务之急,是要先酌定仙宫方位,如此才能根据其中遗留气机探寻陈沐去处……”
他在心中默默思忖一番,而后拿出一枚仙宫令牌伸手点去,就见其悄然闪起微光,且随着轻重缓急隐晦的指引方向。
平阳没有停顿,当即照着指引纵光而去。
只是虚无天中并非没有危险,那无色烟气蕴含世间诸般万象,如是连续碰上,轻则会耽误时间,重则迷失其中,是以他也只能缓速而行,以免耗时更长……
……
浣月宫行舟。
望着高天之上,小七也松了口气,眼下迈出第一步,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一旁的桂三仍在叽里咕噜的说个没完,他暗暗一叹,心中却突然有所察觉,不禁回首望去。
“怎么了”桂三下意识的快问出声。
小七没有回答,纵身迎了过去。
就见一行人由远及近,正是天行老道、庄严等人。
“寒阳,此间如何了”
庄严等人皆知小七存在,是以没有过多言语,直接询问出声。
“回庄老祖,眼下平阳真君已遁去元神,去那虚无中搜寻主人踪迹了……”
一行人抬眸望去,果然看见了高天之上的情形。
“好,好,有真君出手,相信陈小子当能获救。”
天行老道长舒一口气,从而注意到了小七身后的桂三,见其元婴修为且妖力醇厚,不由正了正神色问道:“这位是”
其实桂三在浮山长河待过不少时日,只是彼时的他尚是一个筑基小妖,又如何入得了天行老道的眼
至于高晓卿及余成端、孟月薇更是在其他离去之后方入山门,是以尽皆不识,唯有庄严觉出熟悉之感,却也不敢相认。
“咳!”桂三理了理自身袍服,面露微笑,正要好好自我介绍一番时,小七却已然抢先出声:“他名桂三,为主人先前灵兽,现下在东海修行。”
“咳咳咳……”
桂三险些没绷住,当即伸手作势欲锤小七,却被其轻松避过。
见着二人关系莫逆之景,天行老道等人一时愣住,还是庄严微笑见礼道:“没想到昔年的一介小妖,短短百余年就成了妖王之境,真是让贫道惭愧得很……”
桂三神情一整,他曾随陈沐拜入浮山长河,是以知道庄严是个真正的好师傅,心中常存敬意,此时也不绝于外。
他躬身一礼:“在下见过庄师。”
庄严怔了一怔,继而含笑点头没有多言。
待小七又将高晓卿等人引见给桂三后,他不由暗忖道:“陈沐之徒竟然如此出众,桂爷我是不是也该收个徒弟玩玩了”
暂且不论他那天马行空的想法,此时场中与陈沐有过交集的修士大致分为三列。
中洲一方,李剑一、陶先许等人中夹杂着一个眉眉,东海一列,则是敖懿、敖隐等龙子龙女。
而最后一行,就是他们北原众人。
至于姜氏老祖以及小门小派修士乃至诸多散修,则让此间越发“饱满”。
区区一个千里海域,却包含着陈沐的百余年道途……
天上星光朦胧,场间晦暗不明。
在历经了喧闹与沉寂之后,所有人都收神看向高天上,静静等待着此行的最终结果。
……
飞遁距离越来越远,手中令牌也越来越闪亮。
平阳面上不见变化,可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喜意。
他这一路走来,纵使小心至极,可仍被烟气触身数次,将他拉进种种幻象之中。
若不是有着“六极破妄须弥大阵”时时发力,他还真有可能迷失其中。
回想起那等感觉,他就不寒而栗,暗忖道:“陈小子,本座可真是费尽心机前来救你,你可千万撑住,别让本座到头来才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又飞遁了许久后,平阳心中有察,抬眸立时看去,顿时闪现精光。
就见一处介于虚无天及秘界的裂痕之中,仙宫气机若隐若现。
“有了!”
他暗赞一声,可当看到弥漫在裂痕外的诸多烟气后,又不禁蹙眉。
停下沉吟片刻,他心中渐定,元神一震之下,分出一缕神念朝前方探去。
而或许是察觉到了异样气机,诸多烟气滚滚而来,几乎瞬时间就把神念层层包围起来。
平阳当机立断,忍痛舍弃那缕神念过后,动作不停,又分出一缕,且趁着此机一举冲进那道裂痕之中。
下一刻,仙宫各种各样的气机便尽入他的感知当中。
“好一个蓬莱仙宫……”
饶是平阳自己,在见到那云海之中的三十六重仙宫的时候,也不由感叹出声。
他四下望了一望,没有忘记此行目的,当即朝着云海冲去。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听李剑一等人讲过,陈沐最后出现,就是在那仙宫之巅。
平阳一路疾行,曾阻拦东海群修前进的金甲力士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只片刻时间,就已经踏入到了那座金銮殿中。
他踱步而行,一面打量着殿中痕迹,一面靠近上首宝座查探。
“确实有着争斗痕迹,可为何连一人尸身也没有呢”
“难道他们没有分出胜负,皆被遁去了虚无之中”
“亦或者是……尸身被遁去了虚无”
平阳双眉一时紧蹙,若是前者还好,可如果是后者,那他冒险探入此中,就只为着带回陈沐尸身吗
他摇了摇头,按下心中杂绪,转而全力探寻起陈沐气机。
来都来了,就算真是最坏结果,也总要一试才知不是
“只不过,为何此间气机如此驳杂,且有着一种……”
他抬眸看向金殿之顶,亦或者透出穹顶,直接落到极天之上。
“连我都有些心悸的感觉……”
而在平阳仔细感知之际,金殿一角的玉阶之上,有着一株寸许大小的水色莲,在微微闪烁着清光。
可他却像是一点察觉也没有,哪怕真切走到跟前,距离只有一步之遥,也仍是蹙眉错过,好像那水莲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一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平阳神情逐渐焦急。
“奇怪,此间气机如此繁多,可为何单单没有陈沐的存在!”
“明明他的对手都有着轨迹可循,怎会如此”
“难道,陈沐根本就不是消失在此重金殿之中,而是另有他处”
“可此间也确实有着水法余留气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如此混乱局面,连平阳自己也有些想不通了。
此重仙宫,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走了个遍,除了有着李剑一口中的那个玖墨道人的痕迹之外,便再无任何讯息。
余下的,就只剩各种各样的驳杂灵机,除了干扰他的判断,派不上任何用场。
平阳面色阴沉,心中立时犹豫起来。
其实直到现在,他仍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顺着玖墨道人的痕迹遁去虚无探寻,只要寻到此人,那关于陈沐的疑问便大概率顷刻清晰。
可问题是,此人生死同样不明,值得他冒此奇险寻去吗
就算是此人存活,又如何肯定能问出陈沐的真切去处,或者得来陈沐已然身陨的消息,又有何用
他越想越是犹豫,越犹豫便越瞻前顾后。
恍然间,他想起虚云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魔劫将临,我确实不能再出意外了……”
他眸光闪动,看了金殿最后一眼,而后深深一叹,决然抽身退去。
元神回返速度极快,顷刻破界而去,消失在茫茫虚无天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重返沉寂的金銮殿中,悄然亮起一抹澄然水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