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此界云动
南疆妖地,白果山。
翠藓堆蓝,白云浮玉,光摇片片烟霞。
天地之间一派祥和之际,遥遥坠来的一道五色遁光却打破了此间宁静。
“老祖,老祖宗!”
遁光未停,破锣嗓子已经传响群山。
只不过此次语气与以往欢喜跳脱相比,平白多了些焦躁不安。
徘徊此地渴望一见妖祖的群妖们,闻言不由纳闷道:“前辈这是怎么了,记得前几年他小儿子修炼有茬险些走火入魔,前来求助妖祖时,也没这么着急吧”
“谁说不是呢,难道这次又出了什么大事”
就在众妖纷纷猜测之时,白果山飞出一个狸猫童子,招呼着眉眉就进了山门。
“前辈何事寻访老祖上次刚申斥过您,让您不要三番五次的随意出关……”
狸猫童子一面带路一面回头善意提醒。
眉眉却似等不及一般,小跑两步一把抓起童子夹在腋下,继而纵光而起,飞驰前进。
“这路爷比你都熟,就别浪费时间了!”
狸猫童子却惊出一身冷汗,四肢扑腾着说道:“前辈勿要失礼才是……”
“失什么礼!爷来是有大事,天大的事!”
遁光飞速,片刻越过青石玉阶,来到了一处洞府之前。
白晋早有所察觉,这时主动走了出来,一脸无奈的皱眉道:“浑小子,你又来做甚,有何大事若说不出来,老头子此次定不饶你!”
他本想吓一吓眉眉,却没承想眉眉突然“嗷”的一声,把狸猫童子甩飞一边,而后扑通跪下,悲呼:“老祖啊……”
白晋眼角抽了一抽,压下心中怒意,闷声道:“老头子还没死呢,你又整的什么幺蛾子!”
眉眉却不管不顾,哭腔持续道:“老祖啊,我那个过命的好兄弟,如今危在旦夕了啊……”
一旁被甩飞的狸猫童子刚刚稳住身形,闻言不由嘀咕道:“怎么和上次说的差不多……”
他回想一番,记忆中的两道身影重合,只不过上次喊的是:“老祖啊,我那个苦命的小儿子,如今危在旦夕了啊……”
白晋同样有此感觉,自忖自己堂堂妖族老祖,帮他救了一次小儿子不成,还要再去救一救他的好兄弟
“小子,你把老祖当成什么人了,魔劫将临,老祖忙的焦头烂额,你小子不安分守己的修行便罢,还要处处麻烦老头子,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老头子出手吗……”
他越想越气,当即把手中拐杖一甩,指着眉眉跳脚大骂。
眉眉似是一时愣住,瞪大双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见此情形,白晋方缓了口气,语气一沉劝诫起来:“小子,不是老祖说你,当务之急是要……”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眉眉突然大叫出声:“陈沐,是陈沐出事了!”
“什么!!”
白晋霍然变色,与适才反应形成鲜明对比。
“出什么事了”
待眉眉三下五除二的说明白了之后,他捡起一旁拐杖反手一敲,打在了眉眉的头上,怒声道:“你为何不早说!”
眉眉吃痛又是“嗷”的一声,心中也涌起几分怒意:“你这老头子忒不讲理,我不一上来就说了吗!”
白晋却已然无心听他讲话,略一思忖之后,当即裹起眉眉,化作流光顷刻破入极天,朝着东海方向极速而去。
“喝了老头子的白果酒,利息都还没还呢,岂能让你出事!”
……
北原,赵国。
水云涧正殿间,牛大力引着许景阳落座,笑着问道:“许兄好不容易前来一次,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景阳下意识地想要强笑一声,可心中沉郁,终是没能笑出来。
待伸手止下了侍女递来的灵茶后,他深叹一声道:“牛兄,我也不过多废话,在下此次前来是想问一下,贵宗如今…可还有陈兄弟的命牌供奉”
因陈沐入主中洲上真宫,所以浮山长河按照山门规矩,将原先命牌交还给了陈沐,导致他们在得知陈沐出事消息之后,竟不能根据命牌来判断其是死是活。
而抱着水云涧或许留存的念头,他这才主动请缨前来通传此事,也想着趁此问上一问……
牛大力顿时皱眉:“许兄怎突然问起了这”
他略一回想,话语不断道:“陈弟的命牌,在他上次归来时就收了回去,毕竟我水云涧势小,如此做也是以免有别有用心者借此针对……”
虽然早有预料,但许景阳还是心中一凛,失望摇头。
而见牛大力越发不解,他也没有隐瞒,深吸了口气后,将陈沐被困,如今生死未卜的情况说了出来。
声音越来越低,牛大力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重,置与座沿的右手不禁紧握,闷声道:“怎会如此”
许景阳同样神情落寞,可还是宽和对方说道:“牛兄暂且勿伤,我宗天行老祖已去请真君出手,此时应该已经要到东海仙宫之处了。”
“化神真君乃此界顶尖修士,有他们出手,何愁救不回陈兄弟”
“不瞒牛兄,在下虽只有金丹之境,但仍有意前去东海相助,若你同样有意,不妨随我一并过去……”
牛大力霍然起身,正要答应,却猛然想到了一人。
顿了顿后,他沉声回道:“许兄且先行一步,我随后赶上。”
许景阳闻言点了点头,也没问缘由,稽首行礼后,就此转身离去。
牛大力默然片刻,方迈动步伐,却是朝着一片红叶之地走去。
“如此大事,没理由瞒她的……”
……
东海,岩川海域。
一道银电在空中飞掠而过,乌云如浪,翻铺潮涌。
行舟之上,烟岚杂沓。
空气沉窒,一场大雨随时都将泼洒。
脚步声渐近,刘天曚回过神来,看向舱门。
何家家主躬身进来,稍微凑近几步后,低声禀道:“刘老祖,近些日子至少有上千陌生修士进入我岩川海域,且大多修为不俗,您看我们是不是…要通传龙宫,以免局面失控……”
他略微抬眼,其中闪过一丝心惧之色。
他也是一族之主,修为堪至金丹后期,可仍是心生惧意,由此也可见如今的岩川海域,聚集了何等规模的外来修士。
刘天曚脸色稍显苍白,他也没想到只因陈沐一人,便引来如此多的外来修士,且看规模,仍在源源不断的继续扩大。
“这般动静,又何需我等再行通传”
他缓缓一言,继而似是引动了体内伤势,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两下。何家家主见状连忙说道:“老祖伤势未愈,不如就暂且回去”
刘天曚摆了摆手,稍作平复之后,再次抬眸看向远天。
那里有着一股霄雿窅然的波动留存,寻常之人不能发现,可他知道,那是昨日前来的两位真君所留。
“真君都遍寻不得,就是来再多人又有何用。”
他暗暗一叹:“陈沐……难道就真的这般陨落了”
“魔劫将临,玄门底蕴却接连亏损。”
“太一玄灵界,看来要变天了……”
正思忖间,他心中陡然一颤,继而有所察觉,转目看向另一方。
就见极东之向海波翻涌,玄气滚荡,无尽灵机经天横过,天中雷云为之顿散。
瞬时,岩川海域所有修士皆觉灵机如潮而动,外来修士不甚熟悉,难免心下惊异,不禁问道:“是何人到此,竟有如此声势!”
本土修士则是个个躬身以待,无暇回应,显得恭敬至极。
刘天曚心中一动,暗道:“龙宫,果然来了……”
有真君过境,东海龙宫没理由不来人的。
“就是不知何人前来”
“桂丞相进境不久,如是他前来也说得过去……”
未出多时,行辇临近,待瞧见浩荡排场之后,众人又是一怔。
上百披甲力士开道,数十美貌贝女持扇端炉,围绕在一驾宝气逼人的玉辇之前,一旁随行之人,竟是一众龙子龙女!
仔细辨认下来,分明有着长公主、二世子、五世子、七公主……
能有如此排场的人,身份不言而喻。
“竟是龙宫主母亲至!”
众人心头皆是一震,继而连忙躬身拜下:“我等恭迎龙后……”
玉帘轻动,一道曼妙似永恒的身影莲步而出,淡淡一笑之际,对下方问礼不予理会,反而是扶摇而上。
“两位道友突然前来,怎未与本宫知会一声”
其音飘渺,可有心之人却能够听出其中带有几分不悦之感。
平阳、虚云现出身来,稽首一礼道:“事出紧急,我等失礼了,还望锦道友谅解。”
东海毕竟是龙宫道场,他们贸然探入,且引起这般大的动静,确实需要给个说法。
而见二人如此,龙母也不再多说,望着满脸凝重肃然的他们,她转向正题问道:“两位道友可有什么进展吗”
平阳二人相视一眼,叹着气摇了摇头。
“秘界捉摸不定,锦道友也是知道的,以我等之力跨界而寻,谈何容易……”
龙母细眉稍蹙,似是颇为遗憾。
“如此说来,陈小友真就落入到死局当中了吗”
平阳没有立即回答,虚云则是有些许好奇的问道:“锦道友竟也对陈沐如此上心吗”
前一句相问还能说是东道主寒暄之论,可追问下来,则就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了。
换做常人来听,自听不出或者觉不出其他,可虚云修道千年,又岂会忽略过去。
龙母眸光浅动,坦然承认笑道:“虚云道友有所不知,陈小友与我龙宫甚好,若不是其有所推辞,如今怕是已成为我龙宫佳婿了,如此后辈,本宫又怎能不上心”
如此解释,也算是合理……
虚云稍稍颔首,回归正题道:“仙宫秘界隐去,寻常方式不得突破界垒重重,我与平阳道友商量之下,决定摆下‘六极破妄须弥大阵’,着一人元神遁去宙宇,以求酌定仙宫本真所在……”
“须弥大阵”
龙母没太多惊讶,只是轻谓一声:“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就是不知…两位道友有几分成算祭起大阵又是哪位道友愿意冒此奇险,遁去元神呢”
平阳真君这时向前一步,朗声道:“陈沐乃我北原仙才,自由在下去寻。”
虚云神情有所触动,可还是默认了平阳所言。
见此情形,龙母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看来…陈小友还真是北原仙才啊。”
虚云仿若未闻,沉声道:“至于‘六极破妄须弥大阵’,锦道友来的正好,以我二人之力,确实难以撑起此等大阵,不过既然陈沐与贵宫如此交好,相信道友不会袖手旁观吧”
龙母顿时一怔,失笑道:“原来道友在这等着我呢……”
她想了想,欣然接受:“怎么说陈小友也是失险在我东海之境,本宫当出一把力。”
闻得此言,虚云、平阳皆是心中一松。
龙母看似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他们二人知晓,龙母的修为及战力不下于他们任何一人。
有她相助,能省去他们不少时间……
高天之上,三人隐去身形做起阵准备,场间宁静气氛为之一变,众人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没想到,龙宫竟也仗义出手了,就是不知看的谁的面子”
“这位道友想当然了,龙宫又何时需要顾念旁人的面子此番出手,应是自己意愿……”
“我就不信有两位真君开口,龙后还不会有所考虑”
不少人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心思,猜测纷纷,却也不敢过多声张,以免被龙宫之人听去,惹祸上身。
殊不知此时的龙子龙女们心思各异,又哪来的闲工夫去偷听他们所言。
而敖云的神情是几人之中最为复杂的,既有惊讶不解,又有遗憾钦佩,乃至望向敖懿的眼神中,都带有一丝可惜之色。
回想起大姐于母后的承诺,他就不由思忖道:“陈沐啊陈沐,你究竟是凭什么,竟能令我这个从小未给过母后笑脸的大姐,许下如此重诺呢”
他不甚清楚,可有人知晓……
敖纯银牙咬紧,视线一会儿落在敖懿身上,一会儿又飘向远天,似是穿透虚空落在某人身影上。
“他果然与大姐有着私情,亏我还屡次三番与他示好。”
“他也不将此事告知于我,是故意看要我笑话不成”
“虚心假意之人,死了才好!”
念及此处,她怔了怔神,又恍然反应过来,转而暗啐三声。
“算了,虚情假意也罪不至死,陈沐,你还是活着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