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太素无相玉清诀
不知何时，隆冬悄至。
黑白道宫上下为逢天时变化，感悟道法，是以不像寻常小宗般以法阻之，而是任由大雪蒙蒙，朔风凛凛。
雪霁天晴，苍穹层云散去，雾霭消退，举目望去，但见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几无杂色。
而在上真宫偏阁之间，乌檐覆雪，院落中的几株苍松经风雪清洗后，愈发青翠欲滴，墙后，蓬蓬翠竹沐雪而立。
“吱呀。”
阁门打开，一个年轻道人缓步而出，但见他眉宇轻皱，一面走一面眺望远处云山，似在思忖着什么。
一袭银线玄衣，在这天地皆白之中，愈显挺拔修长，只是额间稍显凌乱的发鬓，又给他增添几分随意之感。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大道至简，唯有明悟根本，回归太素，方成无相之道法，玉清上微境……”
陈沐喃喃自语，灵觉越来越清晰。
“无相之道法……玉清上微境……”
恍然间，他耳边突闻轰雷之音，周身自生清气，激起飞雪万千，一股灵光透顶而出，仿佛昼光逆照，玄妙异常。
“成了，成了！”
瞬时之间，陈沐双目闪过一缕精芒，甩袖大笑出声。
自得到此磨灭道种之术时，已经过了三年时光。
三年间，他除了正常修行以外，其余时间便全都用来参悟此术了。
他本以为此术只不过是陶先许偶然得来的特殊之法，可是经他真切参悟之后，却越来越为心惊。
此术涉及层次极高，竟然直指“大道至简”之境界。
要知道，大道至简说来简单，可若是说谁达到了这般境地，此界之中，或许没有一人……
而且据此术上面记载，天下道法繁多，可大多数都没有涉及根本，也就是常说的那句“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同样是仙人之境，远远不是此界修士可以接触得到。
此术便是据此创来，追求万法归一的理念，磨灭三千道种，成就无上自然道法。
从理念上来讲，创出此术之人具有经天纬地之才、鬼神莫测之能，在陈沐心中能够与之比拟的，唯有那个创出《大五行周天玄术》的前辈。
这两门术法的侧重点不同，一为“道法自然”，一为“大道之基”，一个上限，一个下限，孰强孰弱，无法判断。
“我本就掌握了《大五行周天玄术》，如今又得此道《太素无相玉清诀》，难道真是气运使然”
“此术的珍贵程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陶先许……竟肯将此等秘术共享。”
陈沐心中一定，自觉欠下了陶先许天大人情。
事关大道，再如何回报也不为过……
不过陈沐不知道的是，陶先许自己也不知晓此术如此珍贵。
毕竟，他没有神秘水莲相助，纵使拼尽一生，也远远达不到此术推崇的，“道法自然”的境界。
而且，他压根儿就没有掌握到此术的精髓，道法之“无相”……
可见道法如何珍贵，还是因人而异……
陈沐一拂袍袖立时转身，须臾回了静室。
落座之后，他没有急着开始，而是深呼了口气，屏气凝神，心神逐渐无波，眼中再复清明。
良久之后，他方运起心神，双唇翁动，念念有词，体内元婴也打坐在水莲之旁，一呼一吸皆与灵光呼应。
不多时，元婴突然睁开双眼，伸出手去，指尖悄然迸出一缕洁白如玉的脂华。
这就是《太素无相玉清诀》的真谛，可将道种磨灭，供养根本之法。
而陈沐选择的根本之法，自然是《灵枢清源真水》。
他以此道法结婴，成就的还是九重之资的水行元婴，以此法为根本，对他的实力增长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而被他选定为第一道“养分”之术，则是《扶摇青玄风》。
此术他耗费心神不多，威能比不上雷术，守御不及水法，特殊之能又不如《十二龙雀戮仙魔刀》。
虽然他不愿意如此想，但结果就是如此，此术对他来说，已是鸡肋。
留下固然是好事，可能够对自身道途有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
青色旋风悠悠飘转，玉芒缓缓靠近，在接触的一刹那，青风破碎，玉芒骤放耀眼光芒。
瞬时间，陈沐只觉浑身燥热，心神忽上忽下，胸中青风如刀，满溢紫府，只轻轻一摇晃，似乎就要从窍穴破体而出。
陈沐自然不会让道种精华白白浪费，忙把气息压住，徐徐收敛。
这又是一个耗费时间的过程。
不过相较于凝结道种，此过程要迅速的多。
三个月后，散乱青风终于收摄一处，陈沐内视而去时，只见入目尽是白玉之芒，浑厚如膏，至精至纯。
到了如今，便只差那最后一步，就是将此道韵供养给根本之法。
而这最后一步能否一气呵成，增添水法底蕴，乃是他日后成就至法之道的关键，半丝差错也不可出得。
未得全功，岂能止步不前
静室之中，六合引灵鼎稍稍闪烁着微光。
陈沐心神渐定，慢慢运起法诀来。
白玉之芒如云雾般飘动，一点一点的靠近向水法的道种显化，那座古朴水府……
陈沐神意凝聚，不觉时间流逝。
他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伴随着玉芒融入水府，令其越发清晰凝实，一股股大道本源油然而生，飘荡在水府之间……
晨钟暮鼓，山河无恙。
忽有一天，静室之中隐隐有着动静。
“奇怪……”
陈沐此时已经睁开双眼，心中虽是喜意盎然，可眉宇间却是暗暗皱起，似有不解之处。
“水法确实有着很多增进，可见此术属实，确实直指至法之道。”
“只不过……”
他口中念念有词，旋即突然起手一点。
下一刻，前方突起一道扶摇青风，场间顿时一静，好似连空气都被青风给束缚住了一般。
“扶摇青玄风……不是已经被磨灭了道种吗”
陈沐不觉怔神，片刻后内视看去，原本的那道青色旋风道种确实烟消云散，再无痕迹。
“可是为何……”
他百思不解，再次伸手点去，只是这一次他放慢了速度，仔细观察着体内灵机变化。
只见一道水华冲出水府，在经过一片玉色之芒时，道韵灵机突然隐隐有着变化。
直至冲出体内，显化外界，却已经成了扶摇青玄风的存在……
“这……”
陈沐顿时不语，陷入沉吟之中。
“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明悟根本，回归太素，方成……无相道法……”
“难道说”
他眸光猛然一亮，心中顿时了然。
“无相道法，原来是应在了此处！”道种虽然磨灭，但法意尚存，在《太素无相上清诀》中化有相为无相，只要水华不绝，皆可凭此作为根本，施法而出。
正所谓，万法归一，一化万法，此更是至法之道……
陈沐心神为之一振，自觉走上了大道之途！
“甚至，道种能够泯灭，那大道之意呢”
他可没有忘记，识海深处尚有杀道之符的存在。
“若是能将杀道化为无相，那岂不是说，三千大道亦可为一……”
一瞬之间，陈沐被自己的突发奇想给吓了一跳。
暂且不论此事可不可行，就算可以，真切如他所想那般，也不是他现在能够做到的。
“还是合乎实际，着眼现在为好……”
他深深呼了口气，嘴角笑意掩盖不住。
“如此一来，太阴役雷天殛术以及十二龙雀戮仙魔刀，都可以磨去道种本源。”
“而且以往修习的神通、宝术乃至法术也统统磨灭，至此以后，我只掌根源道法，凭此演化万千！”
念及此处，陈沐心神落定，当即再度闭目，口中念念有词。
本命元婴运起玉芒，这一次拢向了十二龙雀……
……
开落，落开。
一场秋雨绵绵，转眼又是三年时间过去。
陈沐盘坐蒲团之上，周身一侧有灵鼎轻颤，放出嗡鸣之音，却不觉烦闷扰耳。
待静室中最后一抹雾气消隐，他长吐一口浊气，眼帘轻起，眸中闪烁精光。
此时的陈沐，境界无有波动，可与三年前相比，气韵大大不同。
三年之前，他掌握道法繁多，周身各种灵机相随。
可是眼下，纯净一气，就如深涧古潭一般，再看不出其他东西……
只因上至雷法，下到水箭术，无论是道种还是法印，皆被他磨成大道本源，融入到了水法之中。
三年时间，让《灵枢清源真水》的道韵以成倍速度增长，若以水脉比较，至少需要三条四阶灵河方能有此进益。
而若以时间来算，也当抵去了他的数十年苦修。
要知道，他有神秘水莲相助，以他的数十年，换到寻常修士上去，那可就很可能是百年，乃至数百年了。
元婴修士享有千载寿命，只这三年时间，他就已经功达寻常修士的一半成就……
“当初斗剑盛会之时，曾见元清派玄机道友的圆满道术，让人震撼不已，没成想短短三十余年过去，我竟也有了圆满迹象。”
陈沐微微一笑，长身而起出了宫门。
凤莲等人连忙起身见礼，只是人数规模，远远不如六年之前。
陈沐不觉意外，当初他自南疆回返而来，宫中不少执事感念他大祸临头，是以暗生二心，连上前见礼都犹犹豫豫。
他不是心软可欺之人，面对此等属下，又岂会久留宫中
是以在事毕之后，便寻了个借口让紫阳统统打发了出去。
“上真可有吩咐”
凤莲万福一礼，出声问道，神情比以往更加恭敬。
陈沐摆了摆手没有出声，纵起身形，寻准方向后飞遁而去。
未出多时，他便来到了黑白道阁之前。
阁门之上，法盘依旧。
他拿出上真法印，打出一道金光飞向上方法盘。
须臾，陆英灵真显于半空，不忘呼道：“哪家小子寻我”
陈沐稽首一礼：“上真宫陈沐，见过灵真。”
陆英灵真眉间轻动，垂下眼眸看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原来是你，何事唤我”
他记得陈沐，二十余年前还曾指点过，让其勿要分心太多，专于一法成就化神，方是合适道路。
想到这，他心中一定，不由笑出了声。
却是看出了陈沐身上气机变化，还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建议，并真的付诸于行动了。
“至精至纯，气机深厚，好小子，你这二十余年进步不小啊！”
陆英灵真连连点头，越是查探下去，越是咂舌不断。
“如此速度，平生仅见啊……”
“你小子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了怎有如此增益”
陈沐微微一笑，拱手道：“灵真说笑了，在下能有此功，唯苦修矣。”
陆英灵真当即撇嘴，对陈沐所说他自然不信，只是他也无意追寻门人底细机缘，所以摆了摆手不再提及。
“唤我何事”
陈沐回道：“在下想要一观阁中道法。”
陆英灵真点了点头，挥手散去门前禁制，让开了身形。
陈沐没有停留，又是一礼过后迈步而入。
走了约莫百十步，眼前便显现出满室石龛。
以他的客卿身份，只能在道阁第一层挑选。
他犹记得，上次前来之时，他一道也没看上，为此还被陆英灵真说了一通。
不过此次前来，他就没了那么多要求。
反正到头来，所修皆是共推水法，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将数量给提上去……
半个时辰后，陆英灵真双眼圆瞪，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什么”
“你要将这二十余门道法……全都抄录出去！”
陈沐轻皱眉间：“可是不合规矩”
“咳……”
陆英灵真回过神来，神色复杂道：“那倒不是，你为上真宫主，虽因客卿身份所限上不得二楼，但在此间，却是随你挑选，没有数量限制。”
陈沐心中一定，拱手道：“那就烦请灵真解除禁制，容在下抄录。”
“这……”
陆英灵真欲言又止，支支吾吾说不话来，似在斟酌着用词。
“小子，不是本座说你，你既然已经明悟上法之道，为何还要浪费时间修习如此多的道术呢”
“一门两门本座可以理解，权当增加一门手段，可这二十余道……”
“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陈沐知道他是好意，只是原因不可透露，也只能含糊其辞。
“多谢灵真提醒，在下此番所为，也并不是全部修行，而是聊以借鉴，推演本命道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