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对方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神态举止后,宁尘眼神微动,很快就明白此女已夺回了身体的控制。
“不说话么?”
贵妇笑得更显妖媚勾人,还特意更凑近了几分,低喃道:“又或者说,很想念刚才温馨惬意的气氛?”
暧昧香风拂面,宁尘只是神情平静道:“你知晓我们刚才交流的话题?”
说话间正要挺身坐起,可未料到对方却主动伸手一揽,将他强行按回了大腿上。
迎着宁尘的疑惑目光,贵妇只是吐气如兰道:“别急着走,继续在本座的腿上躺个片刻又无妨。”
言至此,她又笑吟吟道:“叫那个女人将我的记忆都窥探了一遍,着实是分外恼人。不过与你可没什么必要撒气。”
“...你现在又是何意。”
宁尘皱眉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没有那么亲近。”
“当真?”
贵妇却露出暧昧笑意,用指尖在他心口处若即若离地画起了圈圈:“你我二人可是‘生死与共’的关系,一同携手在鬼门关走上一回,如何称不上亲密呢?”
宁尘将其正在作怪的柔荑挪开,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大致了解你此行的动机,不至于再将你视作是洪水猛兽。不过你还是矜持一些为妙,我们——”
只是话音未落,贵妇便蓦然捂住了他的嘴。
“......”
宁尘怔了怔,眼神反而变得愈发古怪。
但见其脸上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还一副饶有兴致想要瞧自己出丑的狡黠模样,他索性也没再动弹。
躺就躺了,反正他又不会吃亏。
“嗯,这种感觉果然截然不同。”
贵妇这时又自言自语般呢喃出声:“有一种奇妙的暖意。”
宁尘抬眼看着她的面庞,蓦然道:“我想问问你,当真是想要重塑初界,以此来抗衡所谓的恶之化身?”
“...‘她’既然都已道尽了我的秘密,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贵妇脸上的笑意很快隐没不见,略显冷淡道:“是,又如何?”
宁尘对她善变的态度也算早有预计,很快继续道:“若是如此,我们并非无法合作。如果我们能助你一同抵挡住恶之化身、你又是否能放弃重塑初界的念头。”
贵妇眯起双眸,冷冷道:“劝你趁早放弃这个想法。”
“为何...”
“仅凭‘她’的三言两语,你真以为能够与之抗衡么?”
贵妇面露讥讽之色,抵在心口处的玉指仿佛化作尖刀,似乎下一刻都会重重刺下。
“你们联起手来,就连现在无比虚弱的我都无法战胜,又是谁给你的自信?”
“我相信那位姑娘的判断,也不想辜负她的期待。”
宁尘神情没有丝毫动摇,不急不缓的说道:“况且,我亦有信心继续精进修为。只要能继续走下去,没有理由望而却步。”
“......”
贵妇紧蹙黛眉,脸色阴沉着久久不语。
那锐利森然的幽暗目光,仿佛是想要将宁尘的内心尽数洞穿一般,如有魔音撼神。若巅峰修为尚在,怕是仅仅这一眼便足以抹去亿万生灵。
而宁尘至始至终都一脸淡漠,分外平静地迎上其目光。
两人就这样对视许久,直至一丝轻笑蓦然打破了沉默。
贵妇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一般,渐渐流露出难耐笑意,那深幽阴暗的恐怖视线眨眼间便化作秋水涟波,咯咯媚笑个不停。
“如此癫狂的想法,真亏你们能去想。”
她抚了抚宁尘的面庞,莞尔道:“不过,勇气倒是可嘉。本座可以给你这个尝试的机会,只不过在离开这个地方之前,你得先战胜了我再说。”
宁尘嘴角微扬:“不如说说,是个什么评定标准?”
“没什么标准,只要叫我心服口服便可。”
贵妇玩味道:“当然,可不许你耍什么花招。”
“这倒是可惜。”
宁尘眼神微动,颇为轻佻地调笑一声:“我还想趁着你浑身乏力之际,好好出手戏弄你一回,叫你明白矜持自重的道理。”
说话间,他已然翻身坐起,侧首轻笑道:“可要现在开战?”
但贵妇却笑着摇了摇头:“待我们何时养好些伤势之后再说吧,在此地交手,我布置的结界定会支撑不住的。”
“...这层结界能支撑多久?”
宁尘往四周扫视一眼:“只要不加外力冲击,便可一直维持下去?”
“没错。”贵妇吃吃一笑,身姿妖娆地慢慢爬行而来:“换句话说,我们能在此地一起生活十年、百年,哪怕更为长久的岁月都无妨。”
“停。”
宁尘蓦然抬手制止了她的靠近,无奈道:“有话好好说,就不必再动手动脚的了。”
贵妇动作一顿,悠然笑道:“我瞧你刚才受她抚慰还分外惬意,如今不想再多享受一阵?”
“你若真有如此好心,我自然坦然接受。”
宁尘叹了口气:“现在还是先省省力气吧。”
话音刚落,九怜的身影蓦然出现在旁,黑裙翻飞之际,抬手横拦在了两人中间。
“——没错。”
甫一现身,九怜便冷着脸缓缓道:“别以为身处此地,便能为所欲为。要想害他,先过了我这一关。”
“......”
只是这番威风凛凛的呵斥声,却引得结界内一阵沉默。
看着贵妇投来意味深长的含笑视线,九怜不禁皱起了眉头,回头瞥了眼宁尘,却见他同样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我在闭关疗伤之际,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呃...”
宁尘嘴角微抖,心中也有些纠结。不知现在就道出真相是不是不太好。
但看着自家娘子一脸疑惑的模样,他不禁轻吁一声,终究没有选择含糊隐瞒,开门见山道:“怜儿,她是你的母亲。”
“......哈?!”
九怜在呆滞了足足数息之后,顿时发出一声略显失态的怪叫声。
她瞪圆了美眸,差点以为是宁尘在与自己开玩笑。可见其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又连忙扭头看向前方的女人。
“不会吧,难道你真的是...”
“你和宁尘都已猜到了我的身份来历,怎得没有想到这一层可能?”
贵妇环臂托腮,露出一副好似人母般慈爱温柔的笑容:“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我的乖女儿?”
九怜:“......”
她一脸如遭雷击的震惊表情,显然压根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毕竟在初界之中活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没听说过有何母亲的消息,如今突闻此真相,着实是大感震撼。
最为重要的事,自己的母亲竟然还是这个女人——
“尘、尘儿...”
九怜有些发愣的回过头来,小声道:“难道是真的?”
宁尘无奈点头:“不仅她是这样说的,那位姑娘在恢复记忆后,也是如此说法。”
“等、等一下,我脑袋现在有点乱。”
“没事,我来和你从头解释一番。”
宁尘一时也有点哭笑不得,揽住晃晃悠悠的九怜背过身去。
而在解释之际,他还特意回头看了贵妇一眼,示意莫要轻易靠近。
“呵呵,你们慢慢聊,我不会打搅的。”
贵妇只是一副看好戏似的轻佻笑容。
宁尘见状也是无奈,怜儿怎得摊上这样一个性情古怪的娘。
...
低语交谈少顷后,宁尘已经将大致的来龙去脉都讲述了一番。
九怜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懵懵懂懂的哦了一声,旋即又沉默了许久。
“...怪不得。”
“嗯?”
听见她微不可闻的低喃声,宁尘连忙凑近了些:“有什么想说的?”
“我是说...怪不得。”
九怜抬起螓首,脸色复杂的嘟哝道:“当时在魂海里的时候,和那个女人待在一起...心底里莫名会有些安心感,对她也升不起太多的敌意,原来竟然是这样关系作祟。
只是在瞧见你和她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心里却很是微妙。想要出手阻拦,又有些不忍...”
宁尘闻言也只能讪笑两声。
九怜蓦然扭头望来,揪着他的衣袖,呲起虎牙没好气道:“你这臭徒儿,到处祸害女人。没想到连我的母亲都给祸害到了!”
“我之前可不知道...”
“你若知道了,难道就不占便宜啦?”
“咳咳!”
两人低着头吵闹作一团。
而不远处的贵妇很快轻笑出声:“既然已经聊完了,不准备来与我相认吗,我的女儿。”
“......”
九怜松开宁尘的衣袖,沉下脸色扭头望来。
旋即,她淡淡开口道:“即便我的诞生当真是因为你,也不意味着我会唯你是从。想让我喊你一声母亲,等你何时受了惩戒认了错再说。”
如此镇定自若的反应,让宁尘都不禁侧目。
怜儿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的,但若认真起来,果真也有自己的坚持。
“...可惜了。”
贵妇收起了笑容,兴致缺缺地摇头轻叹:“本座还以为能来一场感人的相会,又或是怒火气急的反应。”
“那还真是抱歉。”九怜微微一笑:“让你的期待落空了。”
说罢,她拉上身旁的宁尘往另一侧角落走去。
“...开始吧。”
“啊?”听见自家师尊极为小声的传音,宁尘连忙暗中道:“什么开始?”
九怜偷偷瞥来一记满是忿忿怒火的眼神,捏紧粉拳恶狠狠道:“当然是快点调息疗伤、恢复修为。等我恢复了力气,定要将这个臭女人按在地上痛揍一顿,打得她痛哭流涕向我和艳星跪地求饶!”
宁尘:“......”
看样子,怜儿心中的怨气也是不少。
...
身世之谜被解开,终究没有再带来多大的风波。
宁尘和九怜占据结界一角开始专心疗伤,而贵妇也没再出声打搅,背靠在另一侧,似笑非笑地盯着两人,仿佛还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捉弄。
终结之地内死亡弥漫,仿佛一切都静止无声。
而在茫茫无边的‘终末’之中,唯有结界散发一丝亮光,却是更显空洞寂寥。
直至过去许久,两人心满意足地收功吐纳。
“——在此地修炼起来,当真是岁月难知。”
宁尘睁眼握了握双手,感慨道:“若非体内自成天地,怕是只觉过去了短短一瞬。”
九怜拂袖横来一眼:“以你如今的境界闭关修炼一回,过个三五载岁月本就十分正常。只是你的底蕴太过深厚,方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若换做其他圣者受了这种程度的伤,没个几十年的功夫可能都爬不出洞府呢。”
“没错~”
贵妇不知何时从宁尘背后探出了螓首。
九怜双眼微微睁大,猛地拉上宁尘暴退十丈,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你又想干嘛?!”
迎着她的凶狠目光,贵妇只是略显慵懒地抚了抚秀发,莞尔道:“没想做什么,只是与你们打声招呼而已。毕竟我们接下来还要在此地一起生活许久,总不能一直都如此水火不容吧?”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作何——”
“你们要是出了事,我也无甚好处,何必自讨苦吃?”
贵妇并拢裙纱下的美腿,撑着脸颊轻笑道:“我原以为你们会双修一回,怎得只是单纯在运功修炼?”
九怜眯起双眼,冷声道:“我没兴趣在你眼皮底下露丑。”
“何丑之有?”贵妇笑吟吟道:“以人族文化来说,男女双修本为阴阳交合,循天地至理,可称极乐美事,不该美妙如画才对?”
“......”
九怜暗咬银牙,只觉此女好生烦人。
都活了多少岁月了,还在这里假装纯情无知。
而在此时,宁尘很快从她身后探了出来,轻笑出声:“看来夫人对于人族文明也并非完全了解。”
贵妇眉头微挑:“何解?”
“双修虽为欢愉极乐,却也是极为隐私之事,非道侣夫妇者可无法行之,更不能叫旁人瞧去。”
宁尘笑呵呵道:“夫人就莫要期待了。”
“原来如此。”贵妇抿起一抹暧昧笑意:“不如,就由本座与你...嗯?”
只是话音未落,她脸色突然略微一变,周围结界也为之震动起来。
这一幕令宁尘和九怜顿时心头一沉,连忙警戒四周。
在这片终末至地内部,难道还有何未曾察觉的危机隐藏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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