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后。
武怀情初时还看得有些津津有味,但看到如今,已是无奈扶额。
“还没好啊...”
就见纱帐内小丫头的秀足翻飞舞动,倩影起落,折腾至今都没有结束,实在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刚开始没有打断,而看到现在...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出声打扰了。
“呼——”
半晌后,伴随着一声粗重长吁,宁尘正巧撩开轻纱站了起来。
他赤膊活动了一下筋骨,刚一扭头,顿时迎上了一双满是无奈笑意的狐眸。
“......”
宁尘动作陡僵,表情略显尴尬。
武怀情放下茶杯,露出玩味笑意,朝纱帐内一摊手:“不再陪陪这位紫衣丫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好了,晚上要与你叙叙旧么?”武怀情轻笑道:“虽然天色是迟了些,但料想你今日也不会那么早入睡,便独自过来见一见你。”
宁尘挠了挠头,悻悻讪笑道:“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一个时辰吧。”
武怀情悠然起身,笑吟吟地负手走来:“算是看着你将这丫头折腾的不轻。”
说话间,她探头往纱帐内又瞧了一眼,嘴角笑意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伸手将纱帘合拢回去。
“...看你气色虚弱,没想到其实还挺硬朗。”
武怀情有些无语的瞥来一眼:“怪不得这丫头对我们二人的交谈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都被你折腾的半昏不醒了。”
宁尘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但武怀情很快又失笑一声:“朕听天狐卫所说,你因受伤之故身体虚弱,险些被家中的两位夫人给榨干了身子。如今看来倒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家中的夫人们太过缠人,连你都险些快要抵挡不住?”
“呃,其实没那么夸张——”
“让朕猜猜。”
武怀情轻点着下唇,莞尔道:“应该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龙皇,对么?”
宁尘如今也只能回以干笑。
“看来得龙皇垂青也不全是好事,常人还无福享受其中的缠绵柔情。”武怀情打趣两声:“往后若再有为难之时,朕的皇宫可随时欢迎你回来。”
“呼...你...”
而在此刻,纱帐内很快响起一声沙哑低吟:“别调侃夫君了...”
武怀情眉头微挑,回眸瞥了眼纱帐卧榻内:“丫头,原来你还醒着?”
“我又不是当真昏死过去...”紫衣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媚音,断断续续道:“既要叙旧就到外面吧...正好让我...歇歇...”
“不怪我抢走你的好夫君?”
武怀情饶有兴致地笑了笑:“独留你一人躺着,不会太过寂寞?”
“呜...我现在只想睡一觉...你们想做什么,我都当看不见就是...”
紫衣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化作梦呓般微不可闻,只留下丝丝呼吸声。
宁尘这时走回床边,伸手略微收拾了一下满榻狼藉,用被子盖住紫衣那遍布诱红之色的身体。
见其已经沉沉睡去后,他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怀情,我们到外面吧。”
“嗯。”
武怀情也放缓了声音,与宁尘一同走出了寝宫。
“......”
宁尘整了整刚穿好的外袍,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可不知武皇陛下何时多了这种诡异的怪癖,竟喜欢在暗中窥探我们夫妻二人?”
“这分明是朕的温柔善意。”
武怀情斜身侧站着,轻笑着撩拂起秀发:“朕若突然出声打搅,岂不是坏了你们的好兴致?听之前这丫头所说,你们可是好久都没有重逢见面了,如今坏了气氛岂不是可惜?”
“...说的也是。”
宁尘抓了抓额前头发,哑然失笑道:“看来我还得好好感谢武皇陛下才行?”
“感谢就免了,乖乖与朕坐下畅谈一番便可。”
武怀情蓦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扬起唇角道:“我们到屋顶上坐坐吧。”
话音刚落,两人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宫殿顶上。
“......”
宁尘索性盘膝入座,侧首看着坐在一旁的秀美皇帝,不禁低声道:“回尘逆梦中发生的一切,当真辛苦你了。”
武怀情怔然片刻,很快悠然一笑:“回尘逆梦早已结束,何必太过在意往日之事。朕不仅是为了你们,同样是为了虚狐族的延续与传承,算是各取所需。”
她环抱起裙下双膝,笑吟吟地偏头望来:“你能成长到如今这等地步,实在是令人欣慰无比。”
“可别一味的称赞我。”
宁尘摆了摆手,沉吟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我不曾知晓的秘密。而如今的我又能否帮得上你。”
武怀情将脸颊轻靠在膝上,浅笑道:“这般无私体贴?”
“若没有你暗中相助,又怎会有现在的我。”宁尘平静应声道:”经历此番回尘逆梦,我更想了解你、以及你背后虚狐族的一切。”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之事。”
武怀情轻笑一声:“不过,你若想知道,朕也不好再继续瞒着你。”
宁尘连忙正襟危坐,侧耳仔细倾听起来。
旋即,武怀情便悠然开口道:“你已对我们虚狐族略有了解,乃是上古一族,甚至与龙族一样身负六法之力。”
“嗯,你也是依靠那股玄牝之蕴来瞒天过海...”
“可惜,那份力量也在逐渐枯竭。”
武怀情打断了宁尘的话,嗓音渐渐变得沉重起来:“虚狐族内的血脉愈发寡淡,虽有狐族之形、却不再有血脉之力。族中这数千年来至始至终唯有朕一人身负玄牝之蕴,能将这股力量堪堪维持住便已颇耗心力。”
“但在回尘逆梦之中,朕将这股血脉中的六法之力彻底分离了出去,方能布下这场瞒天气运之阵。”
武怀情眼帘微垂,露出一抹好似自嘲般的笑意:“虚狐族本就在逐渐步向末路,如今没有了这最后一丝玄牝之蕴的镇守,覆灭的危机已在逐渐浮现。族中诸多长老都在思索着解决之法,也想着让朕返回族中与其他后裔结亲,试着能否诞下具有玄牝之蕴的子嗣。”
宁尘眉头微皱:“你如今还在武国之中,意思是...”
“朕自然没有乖乖听长老们的吩咐。”
武怀情微微张开自己的纤细五指,细细打量着,低吟道:“朕坚信以自己的方法同样能为虚狐族另谋一条生路...待汇集天下龙脉、凝聚万族龙气,便可成就无上之尊,踏出一条数万年至今都无人能够踏足的帝皇之道,纵然是六法之力都无法比拟、哪怕是天地大势袭来都能抵挡得住...”
说至最后,其语气变得愈发激昂坚定,直至握紧了右手:“这世上,不存在能够征服朕的存在。也休想用任何束缚来阻挠朕前行的脚步。”
“......”
宁尘神情变得有些惊讶。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
怀情身上竟散发出如此惊人的坚定意志。
“不过,这些也只是嘴上说的好听。”
武怀情很快露出淡然笑容:“说白了,就是不想回去成婚而已。”
宁尘肩头一垮,无奈笑道:“这便是最大的危机?”
“是呀,不然你还想要什么惊天阴谋、旷世奇局不成?”武怀情托腮调笑一声:“才刚刚从玉琼宫那里逃出生天,你难道还想扯入一场让人焦头烂额的大麻烦之中?”
“当然不想,我现在都还没修养利索,哪想自找麻烦。”
宁尘直接仰头躺在了屋顶上,懒散笑道:“但想着是怀情你的事,无论如何都得帮你渡过难关,不然我心难安。”
武怀情轻柔一笑,伸手拂了拂他的胸膛:“有你在旁,对朕而言便已是最大的支持。”
“...如此说来,当初我们刚刚相见的第一面,你就或多或少认出了我?”
“因果未至,朕自然记不得你。”武怀情莞尔道:“不过,见到你的那一刻,或许是有些让人安心的亲切感,至少不让人讨厌。”
她很快又笑着说道:“朕费尽心力为你寻来的三位上古名师,不知你现在与她们相处的如何,可否让她们现身与朕见一见?”
宁尘神情一怔,眼神不由得凝起。
相谈甚欢,险些忘了此事。
“怀情,你当时说为我接引来了三道上古残魂,对吗?”
“没错。”武怀情微微颔首,似有察觉般蹙眉道:“难道有何古怪之处?”
“我魂海之中并不只有三道残魂。”
宁尘猛地坐起身,沉声道:“数量怕是有接近十人——嗯!?”
可话未说完,他陡然瞪大双眼。
因为面前的武怀情突然面露难色,有些难受般捂着胸口,垂首轻喘不停。
宁尘连忙扶住她的身子:“怎么了!?”
“颇感...乏力。”
武怀情神色似是恍惚,气喘道:“好像精力在逐渐流逝,极为困倦....”
突然间,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扭头看向了屋顶另一侧。
——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坐在那里,好像在独自赏月般仰头望天。
武怀情吃力低吟:“你究竟是——”
“睡吧。”
短短二字吐露而出,武怀情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意识恍惚,渐渐闭眼陷入了沉睡。
宁尘抱住其倒来的身子,神情凝重的看向一旁:
“...仇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如今突然现身的黑裙女子,正是仇明雪。
“与其从这只狐女口中打听有关我的事,不如直接问我便可。”
仇明雪头也不回道:“这狐女城府颇深,与之交谈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如让她睡一觉,也省得我与她打什么交道,麻烦。”
宁尘沉声道:“仇姑娘再度现身,算是要与我再敞开心扉聊一聊?”
“怎么,不欢迎?”
“我只是担心你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
宁尘神情也渐渐平复,缓缓道:“当时多亏有你竭力相助。”
仇明雪回首撇来一眼,轻启朱唇道:“我只是不想一具傀儡白白死掉,另挑人选可更是麻烦。”
“你说的是...”
“先过来,坐我身边。”
仇明雪蓦然伸手一抓。
宁尘陡然感觉到一阵拉力袭来,整个人险些要被隔空扯去。
但在此时,却又有一阵轻柔气息倏然拂过,瞬息间化去了这股力量。
原本还一脸淡然的仇明雪眼神一凝,不虞低吟道:“我还以为你得再躺一段时日,没想到恢复的还不算慢,文韵。”
“如今有吾在此,不会允许你太过胡来。”
水雾萦绕间,宁尘讶然侧首看向身旁,就见身着水蓝纱裙的文韵从中缓缓现身而出。
她紧握着竹笛横在身前,清冷出尘的玉颜上没有丝毫波澜,淡然道:“若要交流直说便可,他可经不起你再随意操控。”
“呵。”
仇明雪嗤笑一声,眼中寒芒闪烁:“你这女人,往日装的无比清高端庄,如今就开始忍不住寂寞护男人了?”
文韵没有在乎其讥嘲,平静道:“他达成了与吾的约定,吾自会助他。”
“可笑....”
仇明雪眯起双眼,冷笑道:“区区一个弟子的死活,当真值得你对他青睐有加?我看你只是想——”
“等等,两位有话好好说!”
与此同时,宁尘连忙回神出声:“可千万别再争执起来,伤了和气!”
“和气?”仇明雪撇来视线,讥笑道:“臭小子,你难道忘了我与她之间的...”
“自然没忘。”
宁尘正色道:“我将来定会好好弥补你,让你忘掉当初那些不愉快。所以也希望仇姑娘能将心比心,稍稍听一下我的话。”
仇明雪眉头渐皱:“...用不着。”
话虽如此,她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是稍作收敛,轻哼一声:“文韵,难道我与他聊些什么,你都要傻愣愣地呆在其身边看着听着?”
“对。”文韵面无表情道:“待你何时回去,吾自会一同离开。”
“啧。”
“咳!”宁尘讪笑道:“三人能坐下聊一聊也挺好的,过去有何恩怨情仇,不妨说与我听听?”
“你还有闲心听这些琐事?”
仇明雪白来一眼,语气也稍稍慵懒了几分:“好啊,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说吧,我尽力而为——”
“别管你身边的冰山女人,过来靠着我的身子坐下。”仇明雪笑着勾了勾纤指:“让我再多尝尝你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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