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恍然:“原来是姑娘你啊。”
斗笠女子收手藏袖,黑纱下看不清容貌,只听小声道:“过了一个月,掌柜还记得我?”
“你都记得我,怎会忘了你?”
宁尘笑了笑。
当时这姑娘进了茶馆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颇有派头,可转眼就被各路大佬们围在中间瑟瑟发抖,气场顿消,实在是印象深刻。
斗笠女子也似想起当初丑态,唔了一声,哑然踌躇。
宁尘莞尔,主动招手邀其入座。
“我以为姑娘早就离开安州县了,没想到还在这里转悠?”
听程夫人说,这一个月来安州县内外大大小小的事可不少,正魔厮杀持续至今,一位异国的通脉武者周旋此地,不得不说还挺大胆。
一个不留神,怕是要客死他乡。
“还未得收获,终究心有不甘。”
斗笠女子轻叹一声:“但见眼下局势愈发混乱,各大圣宗都牵扯其中,以我这点微末修为,想来也难再染指什么异宝神兵,索性就在县内打听些消息。”
宁尘暗暗点头。
此女虽初入江湖,但终究没太莽撞,不容易白白丢了性命。
“所以,是想瞧瞧这诛魔大会,全当长见识?”
“听闻诸多武宗老前辈到场,想临走前一窥武道宗师们的风采,也不枉逗留许久。”斗笠女子顿了顿,好奇道:“掌柜又为何在这茶摊坐着?”
宁尘指了指背上的厄刀:“虽是个卖茶的,但向往武道。尤其是大名鼎鼎的盘龙阁,很是敬仰,不知来了多少豪杰。”
斗笠女子一阵无语。
现在的武宗高手们,原来都喜欢玩这种扮猪吃虎的调调?
她虽腹诽,但还是轻声道:“盘龙阁来了三位二阁弟子,十八位三阁弟子,大多都有通脉巅峰以及明窍境的修为。还有三位长老,都是超凡入圣的武宗高人。”
宁尘脸上感叹,暗自咂舌。
人数不少。
况且这还是明面上的人数,天知道背地里是不是还藏着‘大长老’、‘太上长老’云云,在暗中偷搞小动作。
斗笠女子蓦然道:“掌柜是想寻盘龙阁的麻烦?”
宁尘心头咯噔一声,表面失笑道:“姑娘这是什么话,盘龙阁乃正道魁首之一,我找他们的麻烦作甚?”
“感觉。”
“......”
宁尘有点傻眼。
装了半天,合着顶不过‘感觉’二字?
九怜颇感有趣,神魂之力悄然探出。
但斗笠女子却突然浑身一颤,抱着身子往后缩了缩:“掌柜你...你还是好色之徒?”
宁尘:“......”
九怜轻咦一声:“当时还没发现,这小丫头神魂异于常人,有几分得天独厚的‘见心’天赋。”
“什么‘见心’?”
“通明魂灵、直抵心神。”九怜笑了笑:“简单来说,就是能看穿别人心底的想法、感知神念隐秘,乃是天生而成的异能。”
宁尘心中讶然,脸上还是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姑娘,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要怎么色?”
“呃...”斗笠女子一愣。
她再仔细感知一番,刚才那股仿佛看穿全身衣物的古怪寒意,彻底不见踪影,似错觉一般。
在其身上也感觉不出什么坏心思...真是自己多疑?
应、应该不会的,自己的感应怎会出错。
见她反应古怪,宁尘眉头微挑,心中暗道:“九怜,其实你很色?”
“你才色!”
九怜气得咬牙,推刀柄往他后脑碰了一下。
宁尘揉了揉脑袋,哂笑道:“我俩如此有缘,却还不闻姓名,在下名为宁尘,不知姑娘芳名?”
“...朱琴霞。”
斗笠女子正了正坐姿,低声道:“其实前辈对盘龙阁有异心,也不必向我遮遮掩掩的,因为我对盘龙阁也没好感。”
宁尘眼角一抽。
好吧,原来是遇上了同道中人。
“朱姑娘跟盘龙阁有旧仇?”
“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朋友。”
朱琴霞不太自然道:“她曾吃过一次亏,且闻盘龙阁心狠手辣、道貌岸然,才让我多留个心眼,江湖路上少与他们牵扯上关系。”
这个朋友,真不是你自己?
宁尘没开口嘀咕,思考了一瞬。
此女话语模棱两可、态度暧昧不清,虽有见心之能,但终究难证其立场——
“用不着你胡思乱想。”九怜冷冷道:“她修为浅薄,刚才以见心窥我心神,我便顺势探其神魂,这丫头脑袋里没装坏念头。”
宁尘一阵无语:“这也行?”
而且这手段听起来,怎么跟搜魂大法之流那么像?
九怜白来一眼:“我本来就是魔刀。”
很有道理。
宁尘捏了捏眉心,当即露出一个大大笑脸:“朱姑娘,我们要不要...”
朱琴霞猛然抱胸缩身。
宁尘:“......”
九怜起了几分兴趣,调侃道:“黑纱之下,兴许藏着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容玉貌。不如将计就计,用你那张油嘴逗一逗这小丫头?”
“怜儿不怕吃醋?”
“...爱逗不逗!”
宁尘回神,无奈笑道:“朱姑娘,既然你对盘龙阁有旧仇,如今又在诛魔大会四周转悠,是不是定了什么计谋、又或有盟友同伴?”
朱琴霞点点头。
宁尘一怔。
还真有?
“我刚才会找上前辈,其实也是觉得...前辈好像有心事,时不时盯着白月楼看个不停。”朱琴霞低声道:“若仇敌都是盘龙阁,便能与前辈合作一番。”
宁尘失笑。
这场相遇果然不是巧合,其实是这姑娘有心促成。
他很快满意一笑:“姑娘心思细腻,就是不知合作一方是...”
朱琴霞悠悠道:“暗香疏影处、风花雪月痕——”
宁尘一呆:“合欢宗?”
九怜噗了一声,又连忙收声装正经。
朱琴霞话音微滞,悻悻道:“名为香月阁,不是那种...羞人的地方。”
宁尘尴尬轻咳。
九怜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朱琴霞又小声道:“其实是香月阁的阁主叶夫人喜爱文墨、又擅乐理,其本人更是一位绝色美人,这才因此得名,往日是教大家闺秀们弹琴写诗的地方,很是清静淡雅。”
九怜斜睨道:“只听到绝色美人四字?”
宁尘一脸正经。
顿了顿,又疑惑道:“但香月阁听起来似文人之地,怎会跟盘龙阁这等庞然大物较劲?”
武国民风尚武、国风便是唯吾独尊...当然,实际没那么夸张。
但文人地位肯定没其他国家那么高,而盘龙阁又是在武国屹立数百年之久的豪门大宗,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此举,岂非蚍蜉撼树?
朱琴霞偷偷道:“叶夫人是武部特职尚书,专掌全国武门派系,兼任阳江一带的大都督之职。”
宁尘一脸木然。
原来是几大势力在背后勾心斗角,反而是他这小角色钻进神仙打架的战场里。
旋即,他又微妙看了眼朱琴霞:“朱姑娘人脉如此之好,身为异国人,竟认得武国重臣?”
“因为...当初周游武国之际偶遇叶夫人,我们相谈甚欢,便有了几分交情。”
朱琴霞抚了抚斗笠,道:“宁前辈现在要去见叶夫人吗?”
“此事,暂且不急。”
宁尘很快恢复淡然:“我再顺路见一人。”
朱琴霞正觉疑惑,隐约听见四周几道吸气声,不禁侧首望去。
下一刻,连她都露出一丝讶然。
青衫老者正带着一位白裙少女飘然现身,道道视线交汇而至,可见这少女玉颜无暇,恍若精雕细琢而成的瓷偶,称得冰清玉洁。
如冰雪飘零,热闹嘈杂的长街仿佛都为之一静、唯有少女精巧优雅的步伐,似踏出点点涟漪。
朱琴霞骤然回神,心中惊讶更甚。
这是...某种玄妙意境?
这等姿色、又有如此清冷艳绝的气质,无怪乎会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朱琴霞又猛然身子一抖,颇为紧张地看向眼前老者...
衍天道宗的武宗长老?
“没想到,那么快就有再见之时。”
老者笑容温和,拱手道:“掌柜,老夫特此前来拜访。”
宁尘笑了笑,招他一同入座:“该是晚辈招待老先生。”
瞥了眼随行跟来的白裙少女:“这位是...”
“是老夫的弟子之一,名秦连夜,而老夫名杨古青。”老者笑道:“掌柜天赋异禀,便想让弟子跟来见见世面,还望莫要介意。”
宁尘微笑:“姑娘也请坐吧。”
秦连夜明眸轻眨,微微颔首,随老者一同入座。
杨古青眼神一转,看向满身黑的朱琴霞:“掌柜身边这位,难道就是之前的令妹...”
宁尘轻笑道:“志同道合的朋友。”
朱琴霞默默行礼。
杨古青洒然一笑,和缓道:“掌柜到访,也想参与诛魔大会?”
“参与算不上,只是有点兴趣。”
宁尘好奇道:“听闻七圣宗有四宗到场,如此阵仗,只为了对付那三个小魔宗?”
杨古青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黄泉宗这些势力事小,其背后的神意门倒是棘手,若非有我等插手,这安州县怕是要遭殃。”
神意门...武国的魔道巨擘之一,游离在国境边界,传闻手段很是残忍。
宁尘眉头微皱:“会不会有魔门弟子潜入县内?“
老者失笑:“如今有盘龙阁协助守卫,应该万无一失。”
“盘龙阁啊...”
宁尘眼神暗扫,就见几名魔门弟子都已提前溜走,就好像故意规避这名衍天道宗的武宗。
是怕魔门身份当街暴露?
不,更像是与盘龙阁相互照应、混淆视线。
“有几道模糊神念探来。”九怜平静道:“虽然警惕的是这老头,但你也被注意到了。”
“无妨。”
宁尘饶有兴致道:“老先生,我之前听你提过双魔灯,但没来得及听完,不妨再详细讲讲?”
杨古青轻抚白须,侧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秦连夜,见她也有几分好奇,便语重心长道:“双魔灯,相传是数百年前流传至武国的一对异宝。其威能非凡,可让持有者功力倍增、修为日进千里,引得不少势力争夺不休。”
“直至,众人发现持灯之人遭厄运缠身,几乎没安生之日,各个下场凄惨。得我等圣宗祖辈研究,才发现灯中刻有异纹,会侵染神智、能汇阴邪,乃是真正的邪魔之具。”
宁尘心思一动:“圣宗诸位,没将双魔灯寻个地方封存或销毁?”
“也不知此器是何人锻成,坚不可摧,无论火烧捶打都完好无损,又怕其他手段会引灯内再生变故,所以有六宗决定各家轮流保管。”
杨古青苦笑一声:“只可惜运途中就出了事,双魔灯被歹人抢走,在争斗中下落不明。直至再过了几十年,才被一名少年从山中偶然寻得,重现于世。”
宁尘恍然:“接下来,就是你之前提过的‘李氏惨案’?”
“没错。”
杨古青面露惋惜:“那位李族长的确是一代豪杰,手持魔灯也不受侵蚀,为人刚正不阿,当年有不少人称其掌灯大侠。却不料还是遭了奸人毒手。”
宁尘拄着下巴,道:“所以此次双魔灯重现,诸位圣宗才如此警惕,以防当初的惨剧再度发生?”
“是啊。”
杨古青感叹一声:“双魔灯若被哪位正道侠士夺得,我们圣宗须得好生看护,免得其误入歧途,更不能看着魔灯落入魔道妖人手中,成武国一桩祸患。”
一旁秦连夜眼帘微阖,默默握紧双手。
宁尘蓦然道:“老先生想法甚好,却不想你口中的祸患,对别人而言更可能是一场局。”
杨古青眼中闪过暗芒:“掌柜何意?”
“双魔灯常伴厄事,除却异能,诸位圣宗都没想过...会是有人故意下手?”宁尘意味深长道:”而且出手一方,背景极深、势力极大,甚至有能力扰乱朝廷判断,掩盖罪状,做到多年都无人怀疑...不。”
宁尘笑了笑:“或许,其实这四十年来早有人起了疑心,只是不好戳破。”
杨古青嘴唇嗡动,似暗中传音:“掌柜,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到无人之地再——”
“有何好遮遮掩掩的,无非就是盘龙阁而已。”宁尘失笑:“老先生堂堂圣宗长老,武宗巅峰的泰斗人物,你觉得四周又会有多少人胆敢偷听?”
言至此,他渐扯一抹森然笑意:“老先生和背后的衍天道宗,若早与盘龙阁沆瀣一气,我这番话会不会被人偷听了去,又有何区别?”
“......”
场面为之一静。
朱琴霞捏紧双手,掌心中冷汗直流,后背早已被濡湿大片。
秦连夜美目泛惊,怔怔看着宁尘。
杨古青端茶咕咚喝了一口。
旋即,他不禁呲牙笑了笑:“掌柜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一介散人,要的答案无非两种,‘是’或‘不是’,哪用得着在意条条框框。”宁尘一派悠然,随意道:“若看错了人、赌错了事,大不了卷铺盖溜之大吉,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杨古青笑意渐敛:“话虽如此,但不知掌柜有何证据。若单纯喝骂两声,此举并无意义——”
宁尘打断道:“李氏族长留下的证据,在我手里。”
杨古青双眼微凸,满脸错愕。
“还有,听说衍天道宗修道修性,专精阵法玄术,难道没看出此地之危险?”宁尘笑着指了指远处:“阵基已成,又是何人而做?”
杨古青脸色变幻,手中急忙捻指,仿佛在默念卜卦。
片刻后,他神情骤然一沉。
“卦象急转,暗祸在即...盘龙阁,真有问题!”
他视线猛然投来,沉声道:“掌柜,可否将你的证据让老夫一观,再交由其他圣宗各门定夺。若确定为真,我们会立刻...”
“慢。”
宁尘抬手一拦,微笑道:“你们三宗一面之词,能扳倒盘龙阁么?”
老者话语一滞:“此事...”
“你们,办不到。”宁尘笑了笑:“哪怕有李氏族长的亲笔遗书,盘龙阁照样能说这是栽赃嫁祸。再有其他证据,他们也能推诿是魔门妖人诡计多端、挑拨圣宗友谊,故意伪造证据。
若真那么简单就能扳倒,盘龙阁又为何能在武国屹立数百年?”
“......”
老者沉吟半晌,再与宁尘对视一眼。
旋即,他渐露开怀笑意:“还是掌柜看得清楚。”
引蛇出洞,才是良策。
这年轻人,很冷静。
“有劳衍天道宗多帮忙了。”宁尘拱了拱手:“我会另寻其他帮手,尽量保万无一失。”
“多谢掌柜援手。”
“言尽于此,希望合作愉快。”
宁尘随手在朱琴霞面纱前晃了晃:“朱姑娘,我们走吧。”
“啊?...哦!”朱琴霞后知后觉地站起,仿佛脑筋才刚转过弯来,眼中异彩闪烁。
这位宁前辈,很懂博弈之道。
杨古青连忙起身:“掌柜且慢。”
“何事?”
“老夫汗颜,膝下的女徒天资太盛,有时也苦于如何引导。”杨古青抱拳道:“掌柜年纪轻轻就有非凡修为,见识广博,不知可否为我徒儿提点一二?”
宁尘这才看向老者身边的白裙少女,眉头渐皱。
秦连夜轻抿粉唇,垂眸无言。
沉默片刻后,宁尘这才舒展眉头,温和道:“多笑笑吧,会更漂亮些。”
秦连夜:“......”
说罢,便拱手道别,与朱琴霞一同离开。
杨古青哭笑不得的驻足目送。
这小掌柜,该说是心思敏锐,还是性子跳脱?
待不见其踪影,他才侧首哂笑:“连夜,见了这样一位同龄人,有何感想。”
“看不透深浅。“
秦连夜眸光无波,清冷道:“能与长老高谈阔论,胆识非凡。”
“的确是了不起。”老杨古青轻抚白须:“真不知他在这偏隅之地,是如何修炼成武宗之境的。”
秦连夜没再开口,依旧淡漠如初。
老者脸色渐沉,目光深邃地看向四周几处阁楼:“先随老夫回阁吧,今晚动静怕是不小,同门姐妹记得多照顾。”
...
宁尘与朱琴霞并肩而行,走在长街之上。
九怜低声道:“你此行漏洞百出。就算无人偷听你的谈话,但见你跟圣宗之人会面,盘龙阁定会提起警惕。”
“避不开的。”宁尘丝毫不慌,道:“我一个平民,底细肯定早被扒了个干净,若躲在幕后,会让他们更小心。但站在台前大大方方,反而容易成事。”
九怜轻咦:“你猜得中他们?”
“一点点吧。”
宁尘神秘一笑;“比如盘龙阁的人,现在就在远处盯着我。”
...
盘龙阁驻楼内。
罗长老负手而立,目光冰冷地远眺着街上身影,见其慢慢远去。
“长老,我们要不要早些出手,将宁尘此人除掉?”身旁一名青年冷声道:“他极有可能是在秘境内与我们交手的武宗,双魔灯定在他手中。”
“尚在‘阵’中,没必要节外生枝。”
“可...灯内或许会有证据。”
“当时林长老检查过,灯内禁制极强,绝非武宗能解。即便宁尘真有本事打开,只是多点麻烦而已。”
罗长老沉声道:“与神意门合作,本就是险棋一招,计划在即,断不可因此事自乱阵脚。”
他心底其实也有点暗恼。
毕竟,宁尘此人出现的实在太过突然。分明消失了一个月,怎会在关键时刻又现身。
眼下,已无暇再去理会,他们也经不起拖延。
青年脸色阴沉:“但衍天道宗与宁尘之间...”
“待布置一成,衍天道宗不足为惧,半天时辰难以破阵,宁尘再强也得陪葬。”罗长老眼角微瞥:“你们,可有找到宁尘家中的妹妹。”
两人躬身抱拳:“并无人影,方圆百丈更无气息。”
青年咂舌:“人怎会无故凭空消失?”
罗长老眼神渐凛:“多分些人手,暗中盯紧衍天道宗。”
“那宁尘...”
“他们如今或许要去找姓叶的。”罗长老冷笑:“用不着我们多费工夫,那心高气傲的女人自然会镇住宁尘,盯着阁坊便可。”
...
两人渐离人潮,四周愈发寂静。
眼见前方一座阁坊大门敞开,隐约有琴乐声飘出,想来是包了场子,周围都没个人影。
宁尘踏入阁内四下打量,随意道:“你说,那叶夫人就在此地落脚?”
再抬头一看,就见三楼上轻纱荡漾,仿佛有人影抚琴。
朱琴霞微微颔首。
她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宁前辈其实并非好色之人。”
宁尘差点踉跄,一脸古怪地望来:“你还在纠结此事?”
“刚才那位秦姑娘,堪称天香绝色,如仙子般出尘动人。”朱琴霞声音越来越小:“可宁前辈至始至终都没多看哪怕一眼,对美色无动于衷。”
宁尘略感无语。
正事要紧,哪有空管什么天香仙子。而且再香,哪有自家紫衣和程夫人又香又软?
他正想含糊两句,却听朱琴霞幽幽道:“那前辈之前为何要馋...我呢?”
宁尘愣愣看着她。
朱琴霞默默抱胸后退了两步,嘟哝道:“我不是随便的女子,宁前辈还请自重。”
宁尘木然片刻,心里暗道:“你刚才偷偷下手的?”
九怜一哼:“小丫头胡思乱想与我有何关系。”
闻言,宁尘立刻把脸一板:“朱姑娘,我也不是随便的男子,莫要乱说。”
朱琴霞:“......”
她正纠结之际,一串脚步声突然从两旁响起。
宁尘神色淡然,看着一群侍女将退路坊门关上,纷纷拔剑直指。
朱琴霞微惊,正想开口,一声冷哼却如惊雷炸响。
“奸佞贼子,诓骗了朱姑娘,如今还胆敢闯入此地,妄图继续行骗?”
阁坊楼台间走出了一名锦袍老妪,面目肃穆。
“咦...”朱琴霞愣了一下。
宁尘拱了拱手:“在下并非为行骗而来,是想寻求——”
“合作?”老妪冷笑:“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立刻离开。若纠缠不清...”
嗡!
下一刻,十几名侍女纷纷前踏一步,长剑嗡鸣,已有肃杀之气。
老妪眼神渐沉:“小心受皮肉之苦。”
宁尘看向一言不发的朱琴霞,再环视四周横眉冷目的持剑侍女。
旋即,他失笑一声:“原来如此,文绉绉之事弄太多,反而忘了根本。”
老妪眼神闪烁,继续道:“既然知错,那就速速离开,暂可既往不咎。”
“来都来了,走什么。”
宁尘随意活动着筋骨:“既然叶夫人有试探之意,那我自然奉陪。而且按照武国尚武之风,兴许我得一路打到叶夫人面前,以展底气。”
他猛地拉开拳势,凛然一笑:“再扯下帘子、拂乱琴弦,看看叶夫人究竟有几分姿色!”
老妪脸色骤沉,怒喝出声:“大胆狂徒,找死!”
嘭!
但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开剧震。
澎湃灵气似狂涌奔流、地面四分五裂,侍女们纷纷惊叫,一道黑影已如疾电般射向二楼!
老妪瞳孔猛缩...好恐怖的修为!
她立刻运掌,周身气劲流转,迎着黑影倏然拍出。
然后,一道残影如镜花水月般被一掌拍碎。
在老妪错愕注视下,仅剩一张似笑非笑的俊颜渐渐消散。
“——老夫人,你还不够格。”
宁尘,已然踏上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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