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灯火零星亮起,在漆黑的夜色中有一种孤寂寥廓的荒凉感,仿佛给人末日绝境中的希望,或白或黄的灯光悠悠然地圈出一个个圆形的区域,木制的飞檐,黑瓦隐隐约约透出来。
萧颖拿着望远镜,远眺小岗村的夜景。
这个村子的景色跟如今的整个社会的农村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宁静,一样的安详,一样的世外桃源般的风景。
要是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十分安静。
萧颖第一次见到这村子时,坐落在陷坑般山谷,四周旷亮广漠,绿荫层层,田园挽歌,牧童青笛,十分令人向往。
这样的生活,萧颖曾期望过。可现在看来这村子安静得令人有些心悸,除去自己的心跳,风声,树叶摩擦的声音,村子像是死去一般.
如若不是偶尔出现在门口,石板路上的人影,萧颖都觉得这是一座空村。
小岗村道路闭塞,交通不便,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规律整齐,百年来这样原始传统的生活像是凝聚成一种不可打破的精神屏障,束缚规划着村民的生活。
他们十分享受靠山吃山的生活,生活的理念和水平停留在十几年前。
萧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对自然主义的生活有什么深刻理解,是田园生活的忠实者,一旁的龚洋嗤之以鼻:“他们就是懒,一群懒汉,你看看那边的山。”
他的手指向村子左侧的山坝子。
夜间有些模糊,但萧颖记得那是一块算得上是平坦的坡地,长满了葱茏的车前草,蒲公英,狗尾巴草在微风中悠扬飘荡。
如果以欣赏的眼光来看,雪白微黄的蒲公英搭配嫩绿的草色,白日里暖融融的阳光浸进去,色彩鲜艳,美得小清新。
“哼……那可是一块好地,把那些草捣碎沤在地里,那就是一块好田地,还有那些狗尾巴草,就那么随意长着,真浪费。”
龚洋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小岗村村民的鄙夷和不屑。
萧颖有些诧异地看向一旁的龚洋,没想到这人居然对这方面有些知识了解。
“看什么,谁家祖上还不是农民了?”龚洋翻了翻白眼,嘴角一扯,“你看看这些人,纯纯的懒汉,地也不种,牲口也不养,到现在为止,你听到过什么牛叫,猪叫吗?”
萧颖一愣,旋即想起来,至今为止她确实没有听到这些牲畜的声音:“估计人家就是不想养吧,养个猪牛羊什么的,多费事啊。”
“嘿……你再往那边看,记得不,那边有一片绿色草地,叶子是羽状复叶,顶端长有卵状细长的条。那是苜蓿,牛羊的最佳饲料,牛养户要花钱买的东西,他们村口长了一大片。但是他们村子里却没人养牲口。”
龚洋气急败坏,口沫横飞。
萧颖低头扶额,按照龚洋所说,这样一处自然禀赋不错的地方,这样被浪费着确实有伤天和。
“也许他们是在保护环境呢?”萧颖不懂农活方面的知识,可现在想来这村子确实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按道理现在是春季学期的末期,白日里悠闲游玩的孩子不去学校上学,在村里嬉戏打闹,家长也视而不见,似乎对学生的上学问题根本不在意……
萧颖拿起夜视望远镜,从头到尾仔细审查逡巡一番整个村落,古朴悠久的建筑像是鱼鳞般层层堆叠,古色古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种莫名异色感浮现在她的心头,无法用语言表达。
“看看看!那是我们的怀疑目标之一,把他的行为记录下来!”一旁同样拿着望远镜的龚洋急吼吼地说道,想要将手拍在萧颖的肩膀上。
微微一闪,萧颖低下头来,摊开在草地上的本子上做笔记,一边用望远镜继续观察。
这就是她的工作,观测村里怀疑对象的行为,分析并找出不合理之处。
她很怀疑这样的工作是否有意义,可作为实习执行员,她的地位十分低下,毫无发言权。
一个拥有强大到可掌控生死极限,度化生命的灵镜者不可能会任由其他人随意观测。
萧颖甚至想这个观测点估计早已经暴露,眼前她所观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别人的表演而已。
望远镜中,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家,在昏暗的路灯指引之下,缓步走到平坝边沿,四下张望,左顾右盼,神情凝重而焦急,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萧颖和龚洋意识到什么,纷纷盯紧这个老人。
视线中,老人站在临崖的坝子边上,解开裤腰带,一条弯曲的水线从裤裆里斜拉落下,莹绿色的望远镜中,那一道水线像是一道发光的水柱,有力地流泻着。
萧颖愣住了,在她十几年的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不知所措,又猛地把头扭过去,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老东西!”紧接着又看向一旁依旧目不转睛的龚洋,“喂!你还看!你是个人吗?”
“咦……这老东西居然没尿到裤子上,还这么有劲,真羡慕!”龚洋嘀嘀咕咕。
萧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打死旁边这家伙的冲动:“我们工作难道就是天天看人家柴米油盐,拉屎放屁?”
龚洋刚刚想回答,一旁莫文的声音忽然传来:“萧同学,漂亮女孩子就不要说这些污秽肮脏的话,有损你的美貌。”
穿着一件无袖短衫的莫文拿着一瓶酒走来,扬了扬手中的酒瓶子:“今天晚上是萧颖同学的欢迎会,但你们都不喜欢喝酒,我就一个人代劳了,萧颖同学是高中生,学生不允许喝酒。”
他仰头灌下一口,猩红的酒液顺着嘴角滑落下来,冲过悠长的脖颈,在锁骨处汇成一圆红色圆晕,浸湿衣衫,胸前的肌肉隐隐凸显。
萧颖转过头去,不想理这个酒焖子。
龚洋撇撇嘴,对组长的徇私很不满。
“嘿嘿,萧同学,第一天来执行任务有点牢骚是正常的,可你不要小看这项任务。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这位隐藏的灵镜者,飞黄腾达,扬名四海。到时候就有喝不完的酒,抽不完的烟!”
莫文甩手将空瓶子扔出去,气势轩昂。
“做任务嘛,就是熬。年轻人我知道,我也年轻过。想着在执行任务中杀敌建勋,力挽狂澜。任务最好是在战场上,冒着枪林弹雨,尸山血海,从尸体中杀出重围,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威风凛凛气宇轩昂,最好再穿着黑皮风衣,风衣被阵风拉得猎猎作响。”莫文斜眼瞧着萧颖和龚洋,一脸窃笑。
“没别的意思,我不是嘲讽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那些都是幻想而已,是早晚要抛掷脑后的。做工作就是脚踏实地,一个字,熬!熬过去了,就是人中龙凤,熬不过去,就是下里巴人。”
莫文又从不知道哪儿摸出来一瓶酒,咬开瓶盖,大口畅饮。
龚洋和萧颖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他俩对莫文说的不感兴趣。年轻人昂然挺立的心是不容低头的,即使是上台阶,也是抬头看向阶梯的尽头。
“切,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莫文喃喃自语。
他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瞧着萧颖,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萧同学,你家里是干什么的?怎么想着加入咱们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