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浓雾已经逐渐散去,在花果园小区的中心凉亭之中,四周的景致重新又出现在眼前,金色的耀阳刺破早晨的迷雾,投射在凉亭众人身上。
哈哥依旧狠狠踩着伯叔的脑袋,昂首挺胸地看向眼前这个男人,两只前爪时不时发力,将伯叔的脸不停撞击在水泥地上。
李念其死死盯住眼前的这只巨大的狗,那猩红的大嘴,那双轻蔑睥睨的豆豆眼让他感到不可名状的撕裂感。
既有一种君临众生的威武霸气,又有一种呆傻憨痴的搞笑感,一时间,他愣在当场,不知道作何反应。
直到雾气散去,四周的景色展露在他的面前,他的瞳孔才骤然收缩,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瞧见自己的一个个手下倒在血泊当中。
血液在地面上交织缠绕,汇聚成一个个连续的血泊。
萦绕成一个圈圈,而自己就在这血色圆圈的中央,面对着它的缔造者。
“啊!”地上的伯叔再次痛呼出声,将李念其的意识拉回现实,他惊恐地一抖,脚步忍不住后退半步,跌坐在石凳上。
哈哥踩着伯叔的脑袋,向前走一步,咧嘴低吼,嗓子里传出恐怖的声音,染上鲜血的猩红牙齿暴露在空气中……
苏夏此时跑到自己父母身旁,搀扶着两个担惊受怕的人,苏华和田晓兰一把搂住自己的女儿。“汪汪汪”草丛里忽然蹿出来一个黄色狗影,大金毛身上挂着草叶子扑到苏夏身上,“嘤嘤嘤”地求安慰……
一家四口相互拥抱在一起,不禁泪流满面……
苏华抹去自己老婆脸上的泪水,有些心有余悸地看向周围死去的保镖,问苏夏:“闺女,这是怎么回事?”
苏夏闻言,一时哽咽,不知道作何解释,支支吾吾着向自己的父母说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听罢,事情太多,信息太杂,苏华和田晓兰大惊失色,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田晓兰结结巴巴:“什么!绑架!你、你……”
“那李家我也听过……他、他怎么……,真他妈该死啊……”
“这些人就不怕法律吗?”
“等等,方深,你说方深去哪……去山上,追杀?”苏华此时却是忽然抓住重点,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苏夏。
苏夏点点头,面容悲戚:“方深哥他跟李家打赌,他进山山,李家围杀他三天,只要他能活下来,李家就不对我们动手……”
一道惊雷在苏华和田晓兰心头劈落,两人被惊得呆若木鸡,呆呆看着苏夏,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又转过头看向凉亭里的李念其。
田晓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置信:“闺女,你说笑吧,三天,他只是一个学生……他怎么逃得脱?”
苏夏说不出话来,只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为什么……”田晓兰仿佛浑身的骨头被抽走般,凄然跪下,昂头看着女儿,
“他为什么要去……你怎么不拦着他……他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凌晨十二点……”
“已经五六个小时了……”
忽然,苏华像是癫狂似的,痴笑一声:
“呵呵呵……一个高中生,那么多人追杀……能活?能活?他妈的,老子要弄死他!”
苏华的眼睛里闪过极致的哀伤,抄起一旁的一块石头,就对着凉亭里的李念其冲过去。
苏夏和田晓兰阻拦不及,大喊:“不要,会坐牢的!”
然而却是来不及,坐在石凳上还没有回过神的李念其突然就感觉头上被狠狠砸中,鲜血从耳后喷洒出来,身体不稳,撞在水泥地上。
一时间脑袋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石块碎成几片,滑到一边……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骑在他的背上,拳头不停地落在他受伤的头上,苏华一边捶一边痛骂:“你妈的,你他妈的!你孩子是孩子,我孩子就不是人!?”
“敢搞我女儿,搞我儿子,你妈的,今天老子不打死你,老子他妈的跟你姓!!”
苏华一拳一拳捶在李念其的头上,后背,脖子,用出了他这个老实人的全部力气,心里的火气全部化作力气砸出去!
整个小区回荡着苏华嘶哑的咆哮!
“方……方深那孩子,是我兄弟托付给我的……我要照顾好他!”
“你敢动他!老子烂命一条,老子也把你带走!!”
“呜呜……你他妈的,方深是我兄弟的儿子……那他妈就是我儿子!”
“我儿子死了……呜呜呜,你也别想活!呜呜……”
“我儿子死了……”
苏华一边捶打一边怒骂,想象到此时方深可能已经死在某个荒凉的山上,身上全是刀伤,枪伤,可能连身体都不全了……激愤化作伤心,眼泪不停在他的眼眶里流淌……
“我兄弟那么苦,就这么一个懂事的儿子……”
“你们这些钱人……连这个也要拿去啊……”
咆哮的吼声逐渐熄灭,苏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狠砸在李念其的头上,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工,身体也不算强劲,心里的愤怒发泄之后,只能无力地坐着。
田晓兰此时也泪流满面地走到苏华边上,狠狠踩了地上的李念其几脚,又抱住哭泣不已的丈夫,默不作声,场面沉默下来。
苏华依靠着自己的妻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哭喊:“晓兰啊……方家要是没后了,我死了怎么见阿光……”
“没脸见他了……那时候信誓旦旦说照顾他儿子,照顾他儿子,现在人家拿命换我们啊……”
“我们还算人嘛……”
“呜呜呜……”
“我们对不起人家啊……”
一旁的苏夏慢慢走上来,坐下来看着自己的父亲,言语哽咽:“爸,哥会没事的,他现在很厉害……”
田晓兰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声音断断续续:“闺女,再厉害有枪厉害嘛?这个李家在城里都敢拿枪来绑我们,在城外那还用说嘛……让你爸哭一会,哭一会就好了。”
闻言,苏夏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下来。她心里对方深也是无比担心,虽然对方深现在的能力有所猜测,但是对于能不能在那么多追杀当中存活,她也不清楚,也许他能够处理得如他那般说的游刃有余,信心满满……
可要是有稍微得偏差呢……要是有一颗子弹稍稍高了半寸,一个杀手刚刚好从后面出现,甚至一个树枝没注意到……那些在枪林弹雨中厮杀怒吼,毫发无伤的例子好像都只不过是电影里的桥段而已。
为什么还会让他去呢……
当时别无选择,头脑一片混乱,现在想来,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能堪敌得过一把手枪,随便一颗子弹就可以让他丧命……
不该让他去,不该让他去的……
父母的安危暂时获得保证后,无尽的悔意就从另一个方向淹没苏夏,思绪翻涌,胸口起伏逐渐加剧,心里咚咚咚的跳动,手脚略微有些冰凉……
她瞧见躺在地上的李念其,忽然有一股冲动,一个难以抑制的冲动,她抬起头来,转过头,目光扫视,看见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尸体……以及旁边那把枪。
一个冲动驱使她盯住那枪,她站起身来,想要去拿……
“嘭!”苏华忽然从田晓兰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将苏夏撞倒在一旁,在田晓兰莫名的目光中,冲向亭子外面。
“你干……”田晓兰不理解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却是忽然看见,苏华从一个保镖的尸体上拔出一把手枪,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打开保险,上膛,目光凶恶地走回凉亭。
苏夏惊呼一声,跟田晓兰冲出去拦住苏华。
“不行!不行!你会死的……”
“爸,你……你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