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羡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06:17的蓝光。
他设定好一个小时的闹钟,然后闭眼出神。
随着睫毛粘染上雾气,再睁眼已身处灰白雾霭之间。
他与龙婳璃盘膝相对而坐。
“小红,既然我们俩同时都有了跳帧的感觉,那我撞死温如絮的事件……
一定有诡异介入者,这毋庸置疑。
但现在有两个问题……
我们的敌人是谁?他又是如何做到近百次回溯时间的?”
红衣龙婳璃指尖凝出一小团火苗,然后让其没入吴羡的身体,帮他驱散阴霾。
“既然毫无头绪,那我们就先假想一个敌人出来。
一个……
能无限次重拨时间,就像孩童反复擦拭错字的作业本那样的敌人......
首先是这个能力,若其如果没有任何限制的话,将会异常的恐怖。
如果我与他交战,我能伤他一百次,那他就能回溯一百次。
在每一次循环中,找到我出招的弱点,然后躲避。
只要他不嫌烦,我很难打赢他。
这种人……他不直接来杀掉你,反而让你撞死温如絮,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让你坐牢?
这太愚蠢了!
以第九局的超然地位,岂会让你有受牢狱之灾?
就算是内部的惩罚,这种责任不在你的交通事故,你也不会承担多大的责任……”
吴羡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雾气在他睫毛结出细密水珠。
“牢狱之灾?他们想让我尝的是诛心之痛。
你知道我现在损失最大的是什么吗?
在我撞死温如絮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
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亲人,父母死后连朋友都不多。
或者说……只有彭昊这一个。
我知道他前妻的恶劣行为对他的打击有多大,而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动心喜欢的人。
而这个人……却死在我的手上。
并且……责任还在于她。
我还能通过第九局的权力,只需要赔偿金钱,就能让自己回归正常的生活。
我要是彭昊,我会恨死我自己!
杀人诛心,这才是他的目的。”
龙婳璃疑惑地询问。
“那谁会这么恨你?”
吴羡异常冷静地分析。
“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在现在,而不是在更早的时候?不是在我解开你封印之前?
所以,我可以框定仇人的范围。
那就是……人类进化俱乐部!”
龙婳璃有些诧异。
“你是说……他们把那对男女以及瞎子的死,全部归罪到了你身上?”
“我不认为他们会这么在乎同伴的生死。
他们更怨的……应该是邀请我加入他们的俱乐部,我不但拒绝了,还怒斥了他们一顿。
并且正式加入了第九局。
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忤逆我的……都得死。
这很符合那对男女表现出的傲慢态度。”
吴羡捋着思路分析着,他忽然眼睛睁大,瞳孔微缩。
“所以说……他们不但要杀我,还要悄无声息地杀我,让我找不到证据,更要我在绝望中死去。
什么叫绝望?
自己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被我无意间杀死,这就是最大的无奈与绝望。
那么……
他们剩下的目标,肯定就是……彭昊和你!”
龙婳璃的玉手轻抚在吴羡握紧的拳头上。
“你放心,他们要想杀我,必然要主动现身。
想悄无声息地将我干掉……宗局长都不行。”
吴羡摇摇头。
“不是的……
小红,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解开契约?”
龙婳璃略微思索。
“死亡与牺牲……
死亡就是……你、我和小白,我们被其他诡异杀死,只要死了一个,剩下的人也都会死亡。
小白刚出来的时候要杀你,目的就是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而牺牲……
就是我们三人任何一人主动赴死,扯断连接我们的金线,这就是毁约!
毁约者会彻底死亡,而被毁约者会重伤,但不会死。
就像与宗局长对战的时候,小白打算扯断金线,她那时候就想以我们的牺牲,来换取你的命。
其实小白她也是很想好好过的,就是人太傲娇了。”
吴羡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能猜到敌人的下一步举动了!
他们会再一次做局,让我杀死彭昊。
然后,以我为威胁,让你和小白选择牺牲,终止掉我们的契约。
从此,我重伤在身,又一无所有……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再将我悄无声息地杀死,或者诱导我自杀。
以此完成复仇
。
此后……人类进化俱乐部可以骄傲地告诉其他的邀请者。
忤逆他们的下场,就如我一样!”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把吴羡拉回了现实。
他拿起手机,竟然是彭昊打来的。
吴羡稳了稳情绪,滑动接通,里面传来了对方沙哑的声音。
“你在哪里?”
“在家!”
听筒里传来纸钱燃烧的哔啵声,混着彭昊沙哑的哽咽。
“我在陪着如絮的父母,料理她的后事……
晚上我去找你!”
“好!”
吴羡刚要挂电话,但忽然想起什么般地喊道。
“等等……彭昊,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对方沉默了很久,这才回话。
“你说……”
夜里七点,吴羡听到有人在外按门铃。
他刚想开门就立刻反应不对。
彭昊有自己家的房门密码,他一般都会直接开门进来。
吴羡的手放在把手上,轻声问。
“谁?”
外面传来盛清那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是我,我过来看看你。”
门被打开,盛清主动的走了进来,他不等吴羡招呼,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抱枕流苏。
“今天我们第五组只有三个人上班,孙工把你的地址给了我,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你好些了吗?”
孙工是现在第五组最老的员工了。
他是和王组长同一批进来的,但是由于能力差,存在感低。
就像办公室角落里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既不开花也不枯萎,所以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吴羡倚着玄关的鞋柜,他让龙婳璃利用感知,如蛛网般扫过盛清的全身。
对方确实如苏怀安所说,没有阴气,没有契约波动,连体温都是正常的36.5度。
这就是个最普通的人。
吴羡声音冷淡道。
“我跟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总要慢慢恢复。”
盛清随手拿过抱枕,抱在怀里。
他满脸丝毫没有一点安慰之色,如背书一般的说着宽慰之词。
甚至无视了吴羡几次下的逐客令,直到彭昊按开密码开门进来。
他与彭昊四目相对看了一眼,这才说。
“吴羡,那我就不再打扰了。”
然后阴郁的低着头,越过二人,关门离开。
彭昊把买的酒放在茶几上,他神情黯淡地席地而坐,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条路......根本不是你的回家路线。你从来不会在晚上开快车......"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她的死,是有诡异插手,对吗?”
吴羡把自己的猜测如实告知了一遍,彭昊打开一瓶白酒,猛灌了一口,情绪有些激动。
“你们第九局的人不是可以回到过去吗?既然能改写时间......为什么不去救她?
你都怀疑这是一场蓄意的杀人,那就让温如絮白死了吗?
为什么?
只是因为她不是你们这样的……诡契者?
她就是小人物,是你们仇恨与派系斗争里的一个炮灰。
死了……不就死了?”
吴羡的脑子忽然微微抽了一下,他看见彭昊坐在沙发上,拼命地往自己的嘴里……
灌着啤酒!
泡沫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