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羡踩过调解所的门槛时,霉味混着旧报纸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还传来了争吵声。
苏怀安鞋尖抵在门槛石上骤然顿住。
这个总把"麻烦"挂嘴边的人此刻瞳孔倏地收缩,指尖无意识叩击着门框,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他眼神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饶有兴致地听着屋内争吵的内容。
吴羡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满脸无奈地说道。
“第九局必须兼职干调解的事吗?
还有啊,你瞧瞧你这一脸兴奋的样子,热闹就这么好看?”
苏怀安小声嘟囔着。
“你懂什么?这可是员工福利,电视剧都没这情节精彩。”
吴羡也忍不住看了过去,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正对着前台小姑娘大声嚷嚷。
“你给我评评理,我都五十岁了,居然还碰上伴侣出轨这种糟心事,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一个看上去像是大妈儿子的年轻小伙,伸手拉了拉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劝道。
“亲爱的,你误会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
而一旁,看起来像小年轻爸爸的男人,此时气得眼眶泛红。
“你说什么?我们都……都在一起了,你说我们没什么?你就是不想负责!”
吴羡震惊得嘴巴张得老大。
“我去……这剧情……一句一个反转啊……
你们平常都吃这么好?”
大妈听到门口有声音,立刻怒目而视,骂道。
“干嘛?你们也是来调解感情纠纷的吗?先来后到,你们等着!”
吴羡和苏怀安赶紧同时摆手解释。
“不是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突然觉得这句话怎么如此耳熟?
吴羡还想着再解释几句,苏怀安却觉得面子实在挂不住,伸手拉住他,快步朝着调解室里面的房间走去。
随着门“砰”地一声关上,外面还隐隐传来大妈的讽刺声。
“呸,都拉拉扯扯了还说没什么。”
苏怀安尴尬得脚趾抠地,连忙转移话题。
“那啥……把契约诡异召唤出来,然后给这间房输入一道灵力……”
话音刚落,红衣的龙婳璃和孟渝川同时出现在房间里。
房间本就狭小,孟渝川一脸嫌弃地与苏怀安保持着距离。
而血色罗裙扫过吴羡手背,龙婳璃已亭亭立在两人之间。
她对着吴羡眼波流转似春水,眼尾扫过苏怀安时却掠过寒芒。
苏怀安知道这误会可大了,他懒得解释,赶忙调动灵气。
刹那间,整间房开始缓缓下沉,下沉的过程异常平稳,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下沉终于停止。
苏怀安打开原本进来的那扇门,但眼前的场景却已截然不同。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科技感十足的走廊,走廊里光线明亮且柔和,不刺眼也不昏暗。
幽蓝光纹在合金墙体内流动,恍若皮下血管般的荧光脉络,随着某种未知韵律明灭起伏。
整条走廊的装饰极为简约,两侧只挂着一幅幅人物照片。
吴羡仔细观察,照片虽多,但照片中的人物总共只有三人。
两位男性老者,以及一位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
这名女子苍白的面孔嵌在相框里,如同冷玉雕琢。
无框眼镜后那双杏眼漂亮得惊人,却像被抽走了所有星光的夜空,毫无高光。
苏怀安一边向前走,一边开始介绍。
“这两位老先生是初代的诡异研究人员。
他们发现,无论是道法,还是诡异的超自然法术,大部分都可以通过人为电路模拟出来。
就拿道家的手印来说,其实它就是一种吸引灵气的阵法。
他们通过双手摆出特定的姿势,形成一种连接天地的通路,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信号电线。
通过电线,将灵气引入自身体内,最后再释放出来。
而所谓的口诀,实际上是一种调动自身精神状态的方式。
有些口诀念出来,会让人感到恐惧,有些则会让人正气凛然,这本质上都是对情绪的控制。
当然,这些东西也都能通过技术手段模拟。”
苏怀安指着其中一位更年长的老者,接着说道。
“这位先生叫陆秋元,他是所有超自然科技的奠基人。
他去世后,他的徒弟……”
说着,他又指向另一位老者。
“张世先生……便接过了他的研究工作。
在那个时期,研究遭遇了瓶颈。
没有天赋、未经过修行的人根本无法成为灵气的载体。
这就好比看小说里……常提到的灵根、灵骨、灵体之类的天赋。
没有这些,就难以与灵气产生共鸣。
在张世先生临终前的一段时间,他和他的学生……”
苏怀安指向最后那名女子。
“楚挽歌,科研部活着的传奇。
他们发现了科学契约诡异的方法!
就是用芯片模拟出契约的禁锢。
把诡异当成可以储存灵力的蓄电池,从而开发出了现在的战斗方式。
像御诡、诡衣等等……”
吴羡听着这些,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看过那么多小说,里面描述的人类契约诡异,大多是要以生命为代价。
可如今听来,这哪是什么契约,分明就是奴役!
吴羡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们通过芯片完成的契约……都不是诡异自愿的?”
苏怀安没好气地回道。
“你问问你们家龙婳璃,她最初和你签铁券契约是自愿的吗?
换做是你,你会自愿把自己的命和别人连在一起?
你要知道,连偷东西都得坐牢,更何况是像诡异那样胡乱杀人呢?
我们不过是把它们抓起来,让它们戴罪立功罢了。
当然……杀派与度派对待契约诡异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看我和孟渝川的关系,说句真心话,我们算是很不错的搭档和朋友。
我当然也不会圣母心泛滥地把他给放了,那只会害了他。
首先,我个人解不开契约,其次,就算能解开,我刚解开,下一秒我就会被送上法庭。
而孟渝川也会被宗局长碾得魂飞魄散。”
吴羡突然想起宗局长的木鱼诡和龙婳璃对战的场景,那时他分明看到了木鱼诡脸上的泪痕。
“那……杀派是如何控制他们的诡异的呢?”
“他们用的是不同的芯片,可以说是强行控制……
见过驯兽师的电击项圈吗?有过而无不及。
说句难听但又可悲的话,被那种芯片控制的诡异……
主人让它们趴下撅屁股,它们都得乖乖照做,这就是杀派口中的工具论……”
“所以……你是度派?”
苏怀安赶忙摇头。
“别乱说……
其实……上次龚副局说你是度派的好苗子,你推辞得很对。
你要是没有在第九局往上爬的野心,就千万别卷入那些派系党争。
不然……
你应该明白后果。”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大厅。
厅内,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们正忙碌地做着各种数据统计与分析。
苏怀安解释道。
“第九局的主体其实是这些科研人员,我们只是其中一个部门。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部门,比如你见过的调研组和收集组。
你我都被称为时间修正员,我们主要负责战斗。
你能看到中间那个巨大的圆柱体吗?
那就是时间熵值计数器,一个可以看到过去与未来走向的……”
吴羡满心疑惑,追问道。
“嗯?怎么不说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怀安组织了半天语言。
“我很难解释清楚。
只能说……这里面有两具尸体……
分别是一名天师,还有一只强大无比的诡异。
他们曾经激烈对战、相互纠缠,最后同归于尽。
其尸体被保存在这个容器内,成为了我们的时间熵值计数器。
按照楚挽歌的说法……
这里面的东西,这已经可以算是四维生物了。”
就在这时,似乎有人启动了时间熵值计数器。
圆柱体表面浮现出梵文与二进制代码交织的纹路,幽蓝光流如蛛网顺着墙面向四周蔓延。
数百个胶囊舱内黑影疯狂冲撞舱壁,哀嚎声在接触防护罩的瞬间化作数据屏上的涟漪。
下方的科研人员们则在拼命地记录着数据,眼睛无神却专注。
吴羡神情一肃。
“这四周几百个容器里……装着什么?”
苏怀安叹了口气。
“当然……都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