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的血腥气被新换的茉莉香囊压下三分,暖炉蒸着安神草药。
白桑倚在玄玉枕上,看着枫秀用金丝软巾小心翼翼擦拭婴儿胎发里凝结的血痂。
“我抱抱。”白桑沾着血的手指刚触到婴儿皱红的脸颊,枫秀的灵力便悄然缠上孩子后背。暗紫色魔气顺着鳞片游走,将那些渗血的纹路染成与床幔同色的深红。
“皱巴巴的,没有玥儿一半好看。”白桑气若游丝,睫毛上还凝着冷汗,“不过眼睛像你……”
孩子像是听懂了母亲的话,哇的一声,哭的更响亮了。
白桑一愣,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枫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枫秀轻笑着从白桑手中接过孩子,轻轻顺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宝宝乖,长大了就好看了。”
孩子突然攥住父亲垂落的黑发。发丝在魔气滋养下泛起幽蓝流光,映得孩子皱红的小脸像是浸在星河里。
枫秀僵住动作,这力度对魔神皇来说如同蚊蚁,却比最锋利的杀招更令他无措。
白桑嘴角含着笑,戳着孩子的脸颊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你取个名字吧。”枫秀将孩子放在白桑身旁,手掌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着。
“落落,枫落落。”白桑道。
“很好听。”枫秀满眼心疼,刚才的场景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回来,白桑和孩子如何能挡得住神罚?
还有圣殿联盟那帮小人的暗算。
想到这,枫秀眼中闪过杀意,再让他们潇洒一段时间,等落落百日后,他会亲自到圣殿联盟取了那帮人的性命。
枫秀喉间又泛起腥甜,强行穿越双重位面撕裂的暗伤在经脉里灼烧。
他俯身亲吻白桑额头,将涌到唇边的黑血咽了回去。
“先睡会,我让医师熬了灵芝汤。”指尖点在白桑眉心。
白桑眨了眨眼睛,困意来袭,沉沉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枫落落背后的鳞片纹路突然暴涨。枫秀咬破指尖,将精血挤进她的嘴里,纹路的光芒又再次暗淡。
枫秀扯开玄色战袍,胸口魔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百万灵力反噬撕开他强行压制的伤,一口黑血喷在冰玉床尾雕着的黑龙图腾上。
“黄烁。”枫秀抹去唇边血迹,“把艾琳娜拖到血狱刑架。”
魔皇宫地底传来锁链碰撞声,艾琳娜的长发在刑讯烛火中泛着幽光。她的手脚正被七根噬魂钉钉在龙骨架上,枫秀的逆天魔龙剑抵住她颈间跳动的血管。
“十年前,你跪在魔皇宫前求我放过冷筱时,发过什么誓?”枫秀的龙爪虚影扣在艾琳娜天灵盖上,暗紫魔气顺着她眼窝钻进脑髓。
刑架上方的窥魂镜亮起惨白光芒,映出艾琳娜记忆里的画面,她将金色粉末抖进白桑的安胎药,粉末在汤匙上凝成六翼天使图腾。
艾琳娜浑身筋脉暴起,血液从七窍渗出:“他们说……孩子会成为弑神者……而我的筱筱,会继承她父亲的遗志,成为逆天魔龙族新的魔神皇。”
噬魂钉突然在她锁骨处旋转,带起碎肉的血珠溅上枫秀墨袍。
逆天魔龙剑挑起艾琳娜的下巴:“圣殿联盟和你联系的人是谁?”剑锋精准地割开她脖颈处的伪装咒文,人类的光明烙印在皮下灼烧出焦痕。
“您觉得呢?”艾琳娜破碎的喉管里发出嗤笑,“引起神罚的诅咒,刻画在那本万物生上。”
枫秀周身魔气轰然炸开,血池里的食人魔鱼疯狂撞击结界。
万物生,牧师圣殿,凌笑。
“你们怎么敢——”龙爪捏碎艾琳娜右肩胛骨,噬魂钉暴雨般钉入她的四肢。
“为什么不敢?”艾琳娜笑得疯狂,鲜血不断从她嘴角流出。
“你有没有想过事情败露,冷筱会受到你的牵连。”枫秀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将魔龙剑贯穿艾琳娜心脏。
艾琳娜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枫秀的身影,残破的身躯坠入血池前,最后吐出的诅咒在怨灵水晶中凝成毒雾:“就算你杀了筱筱……她也活不过……”
食人魔鱼撕咬血肉的声响盖过了未尽之言。
枫秀踏入寝宫时,指尖还沾着刑狱的血腥气。他垂眸望着熟睡的妻女,玄色战袍无声褪落在地,化作黑雾消散。魔气凝成的水流漫过全身,连发梢都沁出茉莉冷香。
白桑是被孩子嘤咛声唤醒的。她刚要撑起身子,枫秀已托着青瓷碗坐在冰玉床沿。药汤里浮着灵芝孢子,床尾黑龙图腾的血迹早已擦拭如新。
“烫。”白桑抿了口汤药,嗔怪地瞥他。枫秀立即垂首吹凉药汁,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落落突然在襁褓里蹬腿,胎发间未褪的鳞片蹭着母亲手臂。白桑将她抱到眼前逗弄:“小哭包饿了?”
孩子水葡萄似的眼睛映出父亲幽蓝的瞳孔,咯咯笑起来,藕节般的小手攥住白桑垂落的发丝。
“别扯疼你妈妈。”枫秀用尾指勾住女儿掌心,魔气凝成细小龙形绕着她指尖盘旋。
落落兴奋地挥舞手臂,眉眼笑得弯弯的。
白桑忽然握住枫秀手腕:“你换熏香了?”鼻尖轻嗅他襟前,茉莉香里混着极淡的血锈味。
枫秀顺势将她圈进怀里,下颌抵着发顶轻笑:“碾碎药材时沾了药渣。”
窗外飘起细雪,暖炉蒸得安神草药愈发馥郁,落落抓着父亲一缕黑发酣然入睡。
白桑枕着枫秀肩头昏昏欲睡,忽觉掌心被塞入冰凉之物,是块雕成铃兰的骨龙晶,花蕊处凝着暗红血珠。
“等落落满月,用这个给她串长生锁。”枫秀拢住白桑微凉的手,魔气顺着相贴的肌肤渡去暖意。
白桑正要开口,唇间忽地落下一枚微苦的吻,混着灵芝的清甜与温柔的余韵。
寝殿穹顶的星轨图悄然流转,将三人身影笼在温柔的辉光里。血狱深处的哀嚎被风雪阻隔,此刻唯有摇篮轻摇的吱呀声,混着父母的低语散入暖雾。
枫秀垂眸望着蜷在臂弯里的妻女,胸口魔纹褪尽处正缓慢滋生新的鳞甲,比从前更坚硬的,足以遮蔽整个世界的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