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靴尖碾碎一块凝结血渍的冰晶时,三丈外的歪脖子槐树突然淌下墨汁般的树胶。
柳若璃的冰绡绫无风自动,在苏浅芷惊愕的注视下缠住即将坠地的夜枭尸体——那畜牲腹腔里竟蠕动着半截人指。
"是药王谷的追魂香。"楚侍女突然从阴影里现身,银针挑开夜枭的喙,三粒朱砂色的药丸滚落时突然爆开猩红烟雾。
陆尘掌心灵纹骤亮,炼天鼎虚影将毒雾尽数吞噬,青铜纹路在他颈侧游走如活物。
白河镇的牌坊在浓雾中若隐若现,二十七个铜铃同时发出溺水般的呜咽。
陆尘突然按住眉心,灵魂感知如蛛网般铺展,在第七声铃响时捕捉到东南墙角转瞬即逝的活人气息。
他反手甩出三枚铜钱,钉在青砖上的脆响惊起满地黑蚁,那些虫豸竟拖着米粒大小的骷髅头。
"陆师兄!"苏浅芷突然扯住他袖摆,剑穗上七颗琉璃珠映出巷口人影。
三十七个村民提着染血的锄头从雾中走来,眼白里盘踞着蚯蚓状黑纹。
最前头的老妪咧开只剩三颗牙的嘴,手中陶罐突然倾倒出汩汩黑水,那些液体落地竟化作毒蛇昂首吐信。
柳若璃的冰绡绫如银龙破空,却在触及老妪额心时被无形屏障震开。
陆尘瞳孔泛起金芒,识海中炼天鼎轰然转动,九道锁链红痕在皮肤下灼灼发亮。
他看见每个村民后颈都延伸出蛛丝般的黑线,在浓雾深处汇聚成三丈高的魔影。
"别伤要害!"他暴喝声中旋身踢起青石板,碎石裹挟着青铜鼎气撞飞五柄柴刀。
楚侍女洒出的化毒散在空中凝成八卦阵图,暂时困住毒蛇攻势。
苏浅芷的秋水剑却在此刻发出龙吟,剑气扫过之处,三个村民手臂齐肩而断——伤口喷出的竟是掺杂金粉的黑血。
浓雾深处传来骨笛呜咽,村民们突然以违背常理的姿势折叠身体,四肢着地如蜘蛛疾行。
陆尘后撤半步踩碎青砖,灵魂感知催动到极致时,竟看见所有黑线都通向镇中央的枯井。
他并指如剑点在苏浅芷背心,借力腾空时甩出八张雷符,电光在雾中织成囚笼。
"巽位七步!"柳若璃突然娇叱,冰绡绫缠住陆尘腰身将他拽向右侧。
原先立足处的地面突然钻出白骨利爪,抓碎的青石板上赫然显现血色咒文。
楚侍女甩出的银针在空中组成北斗阵,却在对上咒文时纷纷锈蚀成灰。
陆尘识海中的炼天鼎突然发出清越钟鸣,鼎身铭文投射在视网膜上,竟与村民后颈黑线构成某种诡谲呼应。
他福至心灵般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掌心画出残缺的鼎纹,对着最近的老妪额头拍下。
凄厉尖啸声中,老妪后颈黑线应声而断,浑浊泪水冲开眼中黑纹。
"击打玉枕穴三寸!"他话音未落,柳若璃的冰绡绫已卷住七个村民脖颈。
苏浅芷剑柄倒转,精准敲在某个壮汉后脑。
此起彼伏的崩裂声里,三十七道黑线同时震颤,雾中魔影发出愤怒的嘶吼。
陆尘趁机甩出铜牌,炼天鼎虚影当空罩下,将游离的黑线尽数吸入鼎中。
当最后一个村民瘫软在地,镇东古槐突然爆开万千磷火。
陆尘抹去嘴角血渍,望着磷火中浮现的残缺卦象,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些跳动的光点竟与他识海中的鼎纹完美契合。
柳若璃的冰绡绫无声缠上他手腕,寒气压制着皮肤下游走的黑线。
"陆公子,你的眼睛"楚侍女突然低呼。
青铜色纹路正从陆尘眼角蔓延,在他瞳孔中凝成微缩的鼎形。
苏浅芷的剑尖微微发颤,映出青年侧脸上流动的古老铭文,那些字符在月光下竟似有了生命。
浓雾在此刻诡异地散开,露出镇中央的祠堂。
血月恰巧攀上飞檐兽首,将"忠烈千秋"的匾额照得如同泣血。
陆尘忽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炼天鼎在他识海中剧烈震荡,鼎口喷出的青光里,隐约有白发老者的虚影在掐算着什么。
当第二声骨笛从地底传来时,祠堂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
三百六十五盏引魂灯同时自燃,映亮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最中央那块乌木灵牌上,朱砂写就的"白河镇守陆明渊"七个字正在滴血。
祠堂门槛下漫出的血水在青砖缝里蜿蜒成卦象,陆尘指尖还残留着鼎纹灼烧的刺痛。
苏浅芷突然扯住他染血的袖口,剑穗上琉璃珠叮当作响:"你的手"话音未落,柳若璃的冰绡绫已缠上他手腕,寒霜封住皮肤下游走的黑线。"无妨。"陆尘反手握住两女柔荑,炼天鼎的嗡鸣在三人相触的瞬间突然平息。
苏浅芷耳尖泛红,却将佩剑横在胸前不肯后退半步。
柳若璃望着青年侧脸流动的青铜铭文,冰绡绫无意识地在皓腕上缠紧两圈——那些古老符咒映在她眸中,竟比月华还要清亮。
腐木断裂声从祠堂深处传来,驼背老者拄着槐木杖踉跄而出。
白村长脸上沟壑里嵌着黑泥,浑浊右眼不断渗出脓血:"外乡人快走"枯枝般的手指突然痉挛着指向供桌,最边缘的牌位"咔嚓"裂成两半,露出中空里半截带血的指甲盖。
陆尘瞳孔中鼎形金芒大盛,灵魂感知如潮水漫过祠堂横梁。
东南角蛛网轻颤的刹那,他袖中铜钱疾射而出,却在穿透阴影时发出金铁交鸣声。
灰袍人从虚无中踏出,斗篷下飘落的磷火在空中凝成笑脸:"少年郎何苦沾染因果?
白河镇命数已尽"
"装神弄鬼!"苏浅芷剑气横扫,却劈碎了突然平移的供桌。
三百盏引魂灯同时爆燃,火苗里浮现出村民痛哭的脸。
柳若璃的冰绡绫刚要卷住白村长,老者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后颈皮肤翻开露出蠕动的肉芽。
陆尘并指抹过眉心,炼天鼎虚影在身后浮现。
鼎口喷出的青光里,白村长喉咙中钻出的黑色蛊虫发出尖叫,竟与灰使者斗篷下的骨笛声形成和鸣。
祠堂地面开始浮现血色阵图,那些牌位上的名字一个个渗入地缝。
"乾坤倒转,炼魔为鉴!"陆尘暴喝声中咬破舌尖,精血点在白村长眉心。
老者浑浊左眼突然恢复清明,枯手死死抓住青年衣襟:"镇西黑松林地宫"话音未落,灰使者骨笛骤响,老者右眼爆开团黑雾,整个人如提线木偶般扑向柳若璃。
冰绡绫与秋水剑同时出手的刹那,陆尘突然旋身撞进两女中间。
炼天鼎虚影将三人笼罩,青铜光幕上炸开数十朵毒莲。
灰使者的冷笑在梁柱间回荡:"好个怜香惜玉的"
雷鸣般的鼎鸣截断话语,陆尘右手浮现的鼎纹竟与地面阵图产生共鸣。
血阵突然逆向流转,牌位中囚禁的残魂化作流光没入鼎中。
灰使者斗篷被扯碎半幅,露出爬满咒文的半张脸:"炼天鼎认主?
原来是你!"
狂风骤起,祠堂瓦片如黑蝶纷飞。
陆尘揽住两女腰肢腾空后掠,原先立足处钻出九根白骨桩。
苏浅芷发间的木簪突然断裂,青丝散开时染上淡淡金粉——那是炼天鼎灵气外溢的征兆。
"陆公子,西北巽位!"柳若璃突然翻转冰绡绫,绫缎上的冰晶在空中映出扭曲的阵眼方位。
陆尘并指如剑点在虚空,鼎纹顺着指尖蔓延成锁链,将想要遁入地底的灰使者生生扯出。
灰使者炸开成漫天鸦羽的瞬间,白村长残破的身躯突然僵直。
老者最后抬手指向镇外某处,皮肤下凸起的黑线组成模糊地图,又在三息后化作黑血渗入地底。
夜枭啼血声撕开浓雾,陆尘突然按住突跳的太阳穴。
识海中炼天鼎正在炼化吞噬的黑气,鼎身某处黯淡的铭文逐渐亮起。
苏浅芷的剑鞘碰了碰他后背:"西南方向"
未说完的话被地底传来的闷响打断,整座祠堂开始向中心塌陷。
柳若璃甩出冰绡绫缠住镇碑,却见碑文"白河"二字渗出猩红液体。
陆尘瞳孔中的鼎影突然转向镇外某处,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牵引让他浑身血液沸腾。
当最后一块牌位坠入地缝,月光忽然被流动的阴云吞没。
遥远山林间传来群兽哀嚎,夜风裹挟着腐烂松针的气味掠过鼻尖。
苏浅芷不自觉地贴近陆尘身侧,剑柄上琉璃珠映出青年凝重的侧脸——那些游走的青铜纹路,此刻正指向黑暗最浓稠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