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背到身后，退后一步，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不自觉地放低声音：“你累了，去休息吧。这礼物，我会转送的。”
“多谢世子爷。”
徐慕兮道了谢，不舍得离开，就深情看着他，喃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奴婢已经两天没见世子爷了。”
谢瑨也是两天没见她了。
他许是养伤无聊，常常想起她，那木簪都在这想念中雕好了。
但他不准备送给她。
“男女都不易多情。慧极而伤，情深不寿。徐慕兮，你应该更爱自己一些。”
他无心情爱，也承担不了她的深情。
徐慕兮也很认同他的话，确实，人应该更爱自己一些。
但她一直扮演痴情女子，必须复合角色，就执迷不悟地说：“可在奴婢看来，爱世子爷便是爱自己。”
谢瑨又一次无话可说了。
他感觉跟她说不通，直捂着额头叹气：“罢了，罢了，你回去休息吧。”
徐慕兮看他表情无奈，莫名有点可爱，一时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的腰，埋在他脖颈。
他当然毫不犹豫推开她。
但她在他推开自己前说：“只抱一下就好。闻着世子爷的气息，奴婢会心安一些。”
语气卑微而哀伤，听着十分可怜。
谢瑨意图推开她的手，就这么停下了。
徐慕兮什么都没做，就静静抱了他很久。
忽地，有纯净空灵的箫声飘进来，像是深山古寺里的钟声，带有一种超然尘世的韵味。
谢瑨听着箫声，骤然清醒，用力推开了她，声音也冷了些：“徐慕兮，够了，莫要痴缠。”
后面四个字，言语骤然尖刻，仿佛她是没有尊严的疯女子。
徐慕兮哪怕是做戏，还是感觉自尊被刺伤，心里的痛更像是海浪层层叠叠涌开来。
“好。世子爷息怒，奴婢告退。”
她含泪看着他，一步步退下。
她誓要用泪水腐蚀他冷硬的心。
当她退出书房，她立刻擦去了眼泪。
其实，这么违背本性装下去，于她也是一种折磨。
美妙的箫声还在飘荡。
徐慕兮站在院里，抬起头，看向箫声的方向，月色下，见是裴宿背对着她坐在屋脊上吹箫。
那长发随风飘舞，衣袍翻飞间，有种江湖侠客的潇洒与恣意。
谢瑨那么赏识他，是这个原因吗？
他一直为家世名利所累，不得自由？
“姑娘——”
秋叶迎到她身前，低声说：“世子妃那边来催披风了。”
徐慕兮一听徐惠玉，便什么烦杂心思都没了。
宿敌当前，她可没时间伤春悲秋。
人生在世，不得自由的人多了去了。
她快步回了房间，翻出那木箱里的披风，看着那么多破洞，心情惫懒，还是不想补。
这般好东西能被老鼠咬成这样，可见徐惠玉也没多珍惜。
当然，以她世子妃的身份也不缺这点东西。
所以，她的名利富贵全系在谢瑨身上，怎么能轻易言弃？
须知谢瑨不是普通男人，是她的登天梯。
至于这披风？
再推几天吧。
如果徐惠玉来寻她麻烦，那就看谢瑨的表现了。
她也期待他的表现。
“姑娘，该用膳了。”冬霜匆匆拎着食盒进来。
通房比丫鬟伙食好一些，米饭、馒头随意，三个菜，一荤一素一汤，只汤是没什么营养的菜汤。
徐慕兮胃口不佳，只喝了几口菜汤，剩下的，便让她们吃了。
“姑娘这几日很辛苦，又吃这点东西，身子哪里撑得住？”
秋叶眼里是真的担心。
徐慕兮欣慰一笑：“没事。偶尔一次罢了。”
秋叶想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许是饭菜不合胃口，便问：“明天姑娘想吃什么，奴婢想办法给厨房的人说说。”
通房是没有资格挑菜的。
当然，有钱或者有宠能使鬼推磨。
但徐慕兮已经想着去蹭谢瑨的饭菜了。
他不是让她好好爱自己吗？
那就从衣食入手了。
她要让他知道，好好爱自己是需要金钱、地位等支撑的。
这么一想，她觉得一扫阴云，心情大爽。
当洗漱后，躺到床上，很快就睡去了。
第二天，她便等谢瑨吃早膳的时候出场。
“这饭菜看着好好吃。”
“世子爷早上安好，不知奴婢有没有资格跟世子爷一起吃早膳？”
她两眼放光地看着食物，仿佛一心为了美食而来。
谢瑨觉得她很奇怪，却也没拒绝：“挑你喜欢的菜，端去吃吧。”
他不吝啬菜品，但不想跟她同桌而食。
徐慕兮昨晚才坚定了心智，自然不会为他几句冷落而气馁、退缩。
“世子爷——”
她目光幽怨地看着他：“您非要奴婢说的那么明白吗？其实重要的不是饭菜，而是一起吃饭的人。”
谢瑨已经很难拒绝她了。
昨晚她那泪眼，害他失眠了大半夜——总觉得亏欠她。
他在沦陷。
但困兽犹斗：“不合规矩。”
他拿规矩压人。
徐慕兮知道他是故意的，小声反驳：“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奴婢不觉得世子爷是不懂变通的人。就一次好不好？你不说，奴婢不说，没人知道的。”
她扯着他的衣袖，撒着娇儿，一双含情眼像是会勾魂。
谢瑨有些吃不消，便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他其实才刚动筷，但没了胃口，便想离开。
徐慕兮没想到他这么不想跟自己吃饭，为什么？厌恶自己？不可能！如果他厌恶自己，不会纵容她喧宾夺主、鸠占鹊巢。
哪有主子给奴婢让位用膳的？
可如果他不厌恶自己，为什么不肯跟她一起吃早膳？
等下，他怎么像是躲她？
这几天拒绝她的亲密，总是推开她，还说女子不宜用情太深，要更爱自己一些，也更像是躲她。
为什么躲她？
因为心在沉沦而理智在挣扎？
有点意思啊。
她心里想通了，嘴上则弱声弱气：“世子爷留步，该走的人是奴婢。”
她快步追上他，往他面前一跪：“对不起，世子爷息怒，是奴婢失了分寸。都怪世子爷对奴婢太好，让奴婢恃宠而骄了。奴婢这就跪着反省。”
谢瑨：“……”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她是故意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