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品茶

“珠珠?”


陈岚有些疑惑地看着策马而来的红衣男郎。


王珠珠梳着谢兰淑从没梳过的堕马髻,分了一小把头发搭在胸前,挺好看的。


“陈女郎,我此番来是为了告知你,在相国寺你挺没礼貌的,哼!”


十七八岁的小少年骑着马,昂首挺胸地向陈岚诉说自己的不快。


陈岚低头笑了一下,抬头看着王珠珠,刺目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


“是在下无礼,不知今日可有幸请王郎茶楼一叙。”


开在马场旁边的茶楼,格调很高雅,要价也很昂贵,专宰达官贵人。


王珠珠一转眼珠子:“那就给你个面子。”应了下来。


陈岚翻身上马,坐稳之后看向王珠珠:“骑马去,看谁先到。怎么样?”


王珠珠少年心性,自然不甘示弱:“比就比,还能怕了你不成。”


陈岚仰头哈哈大笑,趁机策马而去。


王珠珠气得挥鞭:“喂!耍无赖!”


二人一前一后,马术半斤八两,实力相当。比起来当然还是偷跑的陈岚更胜一筹。


“这局不算!”王珠珠又气又骑了马,胸脯一鼓一鼓地喘气。


“好,不算。不如先饮杯茶缓一缓?”陈岚下了马,侧身请王珠珠先进。


“哼。”王珠珠把马鞭和缰绳都交给随行的小厮,抬着下巴进了茶楼。


王珠珠势要狠狠宰陈岚一笔,点了一壶死贵死贵的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性寒,男子冬天还是少饮。”陈岚温声劝他换一种茶。


“我就爱喝,你该不会~是买不起吧?”王珠珠饶有兴味地打量了陈岚两下。


“好吧。既然王郎爱喝,那当然还是听王郎的。”陈岚又点了一壶更贵的正山小种。


顶着王珠珠不解的目光,陈岚说道:“红茶性温,男子冬天比较适合喝红茶。王郎可以搭着喝。”


“不过也不能多喝,喝多了睡不着觉。”陈岚补充道。


“嘁!牛嚼牡丹,茶哪有混着喝的。”王珠珠继续刁难陈岚。


“是是是,是我粗陋,王郎可以先闻一闻,比较一下再喝。”


陈岚受着王珠珠的刁难,姿态温和的样子。每句话都回应,一点也不让话落下。


这下王珠珠没二话了,少有女子被男子接二连三地下面子还像陈岚这样保持温文尔雅的姿态。


茶端上来以后,王珠珠比较了一下,还是选了正山小种。


王家是清贵的书香门第,王珠珠的礼仪很好,品茶的姿态自然柔美。


“我才不是因为它是你点的,只是因为它真的比较香。”王珠珠不想给陈岚一点甜头。


陈岚很少接触这种端庄贞静的世家男郎,王珠珠的刁钻对她来说有一种纯然天真的可爱。


“是,王郎慧眼识茶,当然很会品。”


陈岚喝了被挑剩下的君山银针,又陪着王珠珠吃了些茶点。


“待会儿还比骑马吗?”


陈岚送王珠珠到茶楼门口,等着小二牵马过来。


“不比了,风大天寒,王郎仔细着凉。等冰雪消融,春景熙熙,咱们再比一次吧。”


王珠珠看着陈岚一错不错的眼珠,很少见地慌了神,违背了父亲的教诲:“好。”


小二先把王珠珠的马牵过来了,王珠珠翻身上马,欲行之时回头看了陈岚一眼。


陈岚站在原地,看着王珠珠回过头的侧脸,笑了一下,目送王珠珠愈行愈远。


不知跑哪儿去的梅意这时终于回来了,陈岚看了她一眼:“莫要多生事端。”说完就策马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梅意叹了口气,走回陈家放马车的地方。


“哟,这是哪儿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日约的马呢!”


赵宝珠在马场附近置有庄子,供跑马小憩。这会儿她阴阳怪气地吃烤花生。


“是啊是啊,刚刚吃午饭时也没找到你呢。”顾修也来了,坐着炭盆边儿上,一颗一颗地翻花生。


“你怎么能做到三夫四侍这么自然的?”陈岚没顾着顾修还在,问了赵宝珠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赵宝珠剥着花生呢,有些烫手,头也不抬:“这有什么好不自然的?可都是他们求我!”


“好吧。”陈岚好似明悟了,也坐下来和顾修一起烤花生。


————


谢兰淑一大早就被老太君叫去拣佛豆。


跪在佛像前,一颗一颗把混杂的赤小豆夹出来,不能用手,免得污了佛豆。


谢兰淑一口饭也没吃,午时只有一碗冷水。


就这样,谢兰淑也不觉得有前天晚上那样痛,使着筷子一颗颗地分豆。


老太君这样对他,他反而甘之如饴的样子。张麽麽暗道好心性,寿安堂的一众仆侍却很不解。


拣了一日佛豆的谢兰淑回到西厢房,用热水泡了很久才起身。擦干身体之后,又喝了绿枝端上来的药。


燕草一下一下地给谢兰淑按摩,到膝盖时心疼得说不出话,只拿药细细地涂了。


终于放松心神地谢兰淑累得快睡过去了,冷不丁问了谢兰华一句。


“你不是说我最好看吗?为什么妻主那样说?”


谢兰华这下是真心疼这傻子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情人当然比别人都好看。”


谢兰淑没有再问,他现在很不想问问题了,每个回答他都不喜欢。


燕草问谢兰淑还要不要擦。


谢兰淑说要,抓过一个白瓷瓶。


好像以后就用不上了,但谢兰淑还不想就这样放弃,总觉得过了这几个月就好了。


陈岚在马场跑了一天,就算梅意说许父让她明天去陈氏商行轧账,她也没回陈府。


——


赵宝珠家的庄子无一处不舒适,陈岚睡得骨头都软了,第二天去轧账时整个人懒洋洋的。


陈氏商行遍布大宣,十二月起各地的掌柜就带着账册来到京都。


商行的账房已经忙碌了大半个月,陈岚这会儿就是来帮助结清总账,再一项项核对无误就可以关账过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陈岚也实实在在忙碌了好几天,总算在年前封账了。


各地掌柜们此时也拿着节礼回家过年了。


“他们真的能在过年前回到家吗?”据陈岚所知,最远的商行分行离京都有快一个月的路程。


商行的大掌柜陪着笑:“有些人能在陈三小姐面前露脸,可比过年重要多了。”


陈岚无语,转头进了商行里头,收拾一下杂物就回家了。


在商行轧账这几天,陈岚还意外撞见了来卖山货的韦小莲。


韦小莲本来不抱希望的,只是想试一试就去集市散卖。没想到真的卖出去了,还给了一个很公正的价格。


平时卖东西给铺子,给男人的价会压得很低,这也是为什么韦小莲很少来城里卖东西。


韦小莲这下高高兴兴就背着竹篓家去了,并没有发现远处一直在看他的陈岚。


收货的掌柜倒很有眼色:“三小姐的吩咐,咱们都放在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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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会缺斤短称的。”


陈岚瞥了掌柜一眼:“做得不错。”


又忙忙碌碌过了几日,终于到除夕了。


辛苦忙碌一年的人们都松快下来,摩拳擦掌地要给自己和家人犒劳一顿大餐,各处都洋溢着欢笑声。


陈家人也聚在了一处,靖海侯还是那么直接,说了两句话就要开席,也不管女儿要长篇大论的样子。


席间杯觥交杂、水陆毕陈,就连陈相也喝红了脸。靖海侯很看不惯女儿不胜酒力,说了几句。


陈峦在悄悄地给万氏夹菜,妻夫二人眉眼间眼波流转。


看着陈岚有些牙酸,有些百无聊赖地想起谢兰淑,又立刻打住,猛喝了杯酒。


——


谢兰淑没有被邀请参加陈府的家宴,陈岚也没有带他去。


大厨房要做除夕家宴的珍肴异馔,也要备祭祖的三牲五鼎。没有空做谢兰淑的饭菜。


小厨房的人下午就让陈岚放了假。


绿枝去外面买了些菜肉,谢兰淑下厨,主仆三人凑了一桌,也吃了年夜饭。


绿枝还打了一壶果酒,酒味儿很淡,很贵,一小壶花了五十两。


谢兰淑举杯邀两人喝酒:“今日也不分什么主仆,咱们三个,是一家人。”


喝完一杯,谢兰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知爹爹过得如何。”又喝了一杯。


绿枝早上才去给张秋雨送过东西,回来时禀报了夫人一切都好。


张秋雨和新的粗使郎很合得来,性情互补。粗使郎到底经过些事,如今很会骂人,也不怕人欺负了。


燕草忧心地看着谢兰淑一味地灌酒,绿枝也看不惯主子强颜欢笑的样子,夺过酒壶就说道:


“主子想家里人了就哭吧,别糟蹋了好酒。”


谢兰淑这才落下泪来,一股不安和恐慌顷刻间席卷了全身。


谢兰淑的家在哪里呢?西厢房?谢府?还是住着张秋雨的那个小院子?


此时此刻,谢兰淑才意识到,他是没有家的,没有哪里是他的家。


从谢府到陈府,只有绿枝和燕草陪着他,再也没有别人。


谢兰淑纵情放声地哭着,没有一丝保留,姿态也很不雅观。


陈家有守岁的习惯,在子时之前陈岚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那夜陈岚走后,谢兰淑没有哭。


妻主冷淡的态度,仆从们传的流言;


乃至老太君和老夫人没有再找法子嗟磨他——这是最清晰的信号;


他都没有哭,如今算是哭了个痛快。


陈岚终究还是把他抛弃了,像抛弃大皇子那样。


谢兰淑甚至不能像大皇子一样站在新欢的面前质问,他连陈府都出不去。


原来聪明是很痛的,他有些恨自己能听懂老夫人的话,能看懂他们为什么不再叫他去拣什么佛豆。


老师教谢兰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彼时他是不懂的,如今算是尝尽了聪慧的苦。


————


陈岚在正院守岁,一颗一颗地剥瓜子,强迫自己想着王小郎的脸,想他头上的珍珠、耳朵上的珍珠、鞋上的珍珠。


王小郎喜欢哪种珍珠呢?东海的?还是南海的?白色的?还是粉色的?亦或者红色的?


红色的珍珠很少见了,要不要寻一些送给他呢?她送过谢兰淑什么呢?


陈岚啪一把把手按在剥出来的瓜子壳上,迎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端起碗里剥好的瓜子仁:


“我剥了些瓜子,爹你要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