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先生不拘小节一饮而尽,回味后说:“奇特!奇特!喝完,回甘,耳目一新。”
水先生看向大人并未饮下,于是轻声询问:“大人不妨一试,此茶水,如西域葡萄美酒一般的色泽,不喝,太可惜了。”
“好。”萧晏清觉得这茶有些熟悉,有些抗拒,听了水先生的话,就饮下了。
这味道,萧晏清并不觉得有什么“奇特”的。
明月见到眼前这位公子饮茶之后的反应,感到有些诧异。
他的沉默寡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
栖林,当铺的少东家正在另一间房间与贺员外谈论生意场上的事。
在栖林,当铺只有一家,那就是聚宝轩。
聚宝轩的少东家也只有一位,两鬓早生的白发的少东家也只有一位,他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罢了,却十分的老练、沉稳了。
基本上在栖林的所有的产业,都是这位少东家在打理的。
眉如远山,庄重而秀美,眉宇间透着一股邪气。双眸明亮,特别是在此时,谈论生意时,流露出的聪慧与精明。他的鼻梁挺直,如侧峰耸立一般,嘴唇薄而红润,嘴角常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温润如玉大概如此。头戴一顶黄金镶嵌和田玉的束发冠,身着淡蓝色锦袍,若隐若现的金丝云,腰间系着一条白玉腰带,可谓是意气风发,谈笑风生。
贺员外面带笑意,十分欣赏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说:“偲鸣,此事交予你,我是放心的。”
“承蒙贺伯伯厚爱,偲鸣竟当尽心尽力。”
少东家说完,吩咐人呈上来瓷器圆盒装着的红茶。
“贺伯伯,此乃赤炎。”
少东家从木制托盘上取下来,亲自递到贺员外手中。
“这可是当今太子殿下命名的赤炎?”贺员外询问。
少东家眼神闪烁,神采奕奕,激愤昂扬地说:“当今陛下仅有一子,却有二兄一弟。古往今来,皇位之争,同室操戈。楚王野心勃勃已经人尽皆知,当年,楚王嫌此茶不够红,以农户之血染之,一计涌上心头,于是亲自送于太子殿下作为十三岁的生辰礼物。楚王殷勤泡茶,劝太子殿下饮尽,又言辞恳切向太子殿下赐名。”
太子殿下涉世未深,毕竟还年幼,脱口而出:“白茶照人冰雪同,红茶烧空猩血红。就叫赤炎。”
小小年纪便展现出惊人的才学功底。
不曾想——
楚王邪笑着说:“殿下真是聪慧,一下子就明白这是血染的,不过不是猴子的血,是人血。”
“太子殿下脸色极为难看,毕竟是少年心性,不懂隐藏。”
“但是,殿下并没有被吓傻,让楚王如意,而是勃然大怒,叱骂楚王残暴,必遭天谴,尸骨无存。”
楚王脸色极为阴沉,说:“萧晏清,我一心为你庆贺,你居然诅咒于我,诅咒血亲......很好!”
"楚王甩袖离去,太子殿下派人查询此事,上奏弹劾楚王,当时朝野震惊。不久之后,圣上大力惩治了楚王,禁忌以血染茶。"
贺员外望着杯中的茶色,感慨道:“白茶照人冰雪同,红茶烧空猩血红。悲!大悲!”
“经此事后,圣上对太子殿下越发的不顺眼,觉得太子殿下是一介莽夫,勇有余而谋不足,难成大事。”
少东家神色暗淡。
贺员外之后的话,让少东家脸色更加难看。
贺员外叹了一口气,望向窗边的白云说:“世人言此茶回甘,吾以为甚苦,乃百茶之首。京都之行,闻言近日陛下喜得一子,乃楚国嫡长公主华锦所出,降生之初,赐名曦宸,封为宸王,前所未有,太子地位岌岌可危,更怕天下动荡,你我又该如何?”
“又听闻皇后病重。太子殿下西行,如今应该到了齐王封地,虽破凶案,保民生,闻此又该如何?”
少东家望了一眼门外,说:“有萧侯爷、明太师,一武一文保太子,还怕异族血脉?嫡长子就是嫡长子,庶子就是庶子。帝后相持几十年的情谊,这宸王恐怕是磨刀石。贺伯伯应该是舟车劳顿,过于忧虑了。”
贺员外点了点头,向少东家辞别。
“偲鸣,留步。快去迎客。”贺员外和蔼可亲地说。
少东家作揖直至贺员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
萧晏清的胸口隐隐作痛,贺员外与少东家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同情这位忧国忧民的太子吧!
明月起身,向少东家行礼。
“少东家,安。”
萧晏清这才回过神来。
这位少东家轻轻扶了扶明月的衣袖。
目光流转至萧晏清与水先生身上,多看了几眼水先生,言辞恭敬地说:“水先生、这位大人里边请。”
明月略带深意停留在萧晏清的身上片刻,就离开此房间。
这间房的里间,又是一个独立的房间,与外面的陈设完全不同,桌上堆满了文书之类的,壁上挂着一大一幅地图,地图上作了很多记号,非张的精细,倒像是这位少东家的书房。
少东家,关上了门,这房间只剩下三人。
萧晏清、水先生、少东家。
少东家又转身来到侧墙,扭转了一本书,一面墙被打开了,墙里面都是些奇珍异宝,拿出来一个不起眼的盒子,双手递给了萧晏清。
萧晏清接过盒子,“天”字令牌,顺其自然地佩戴在腰带处。
“草民孟嘉,参见太子殿下。”
少东家双膝下跪,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缓缓叩首至地,稽留多时。
水先生看着站着的萧晏清,又望向跪着的少东家,来回看了好几眼,或许是心中对皇权的敬畏,跟着屈膝跪地,叩首至地。
一道清冷的声音。
“我不是的,少东家。”萧晏清否认道。
少东家斜眼望了一眼旁边的水先生,嘀嘀咕咕:“水先生?太子殿下这?”
水先生挑起左眉,眼神望着屋檐,又连忙回应:“失忆了!失忆了!”
少东家听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倒也合理。
在这种考验人的时刻,不知所措的他,萧晏清只有靠着一种直觉罢!
那是一种后知后觉的疏离之感,潜意识地扶起来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