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溅洒,台下的人妇女捂住眼睛,萧晏清处在人群之中,眼睁睁看着吴大掌柜被砍头,迷情香一案的线索又断了。
他知道他的身份能掌控许多东西,但是他不愿意,便什么也掌控不了,这一刻他仿佛身处在虚幻之中。
他离开了人群,独自一人转身离去。
洁白的身影、破旧的城墙、喧哗的声音,通通疏离了他。
他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了下来,当他想好后,便写了信。
他以太子侍从的身份露面,打听凌将军的下落,雇跑腿的传信,信里只写了五个字前往石桥县。
再写了一封信送往宫中,萧晏清在信中报平安。
[大秦宫内]
一小太监在大公公耳边嘀咕几句。
大公公接过小太监手中的信便前往养心殿。
“陛下,沙河省的信。”
皇帝立刻放下手里拿的奏折,双手微颤地撕开信封,看到信中刚劲有力的字迹时,并没有生气,心里放心不少。
皇后正在看话本,额头上的几缕发丝飘过,她抬头便看见皇帝跑过来抱住了自己。
皇后皱了皱眉头,疑惑中透露出责怪的味道:“怎么了嘛?”
“清儿来信了,他说他几经波折,线索在石桥县断了。”
皇后更加疑惑,她看向皇帝激动,眼神越来越奇怪。
皇帝注意到皇后的目光,也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他解释:“我在为太子勇于承担责任而高兴。”
皇后突然冒出来一句话,生气地扭头走了。
“你才知道清儿……我……”
皇帝马上就追了上去,一边承认错误,一边安慰。
[大竹县]
小夏子和裴县令每天都是以度过最后一天的方式活着,没有将死之人的豁达,只剩下些诛九族的惶恐。
虽然说晌午才起,但还是精神不振,每晚都在做噩梦。
起初,衙门里的人以为是京城来的大官整日需要裴县令伴侧。后来,裴县令一反常态,弃民生于不顾——公务也不处理了,衙门外的人饭后谈资说是县令病了。
民众的声音越传越大,越传越远,裴县令的原配夫人来贴身照顾,却被裴县令言语羞辱,赶了出来。
“当时裴县令的原配夫人脸色极差,离开衙门好久,才听到她的哭泣声音。”
“这才是真女子。”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沙河省、邻县,小姐闺房里都在骂裴县令是伪君子,夸裴县令的夫人是真女子。
裴夫人,姓薛,二十多岁左右的年纪,待嫁闺中的时候,长辈都叫她嫣然。
人如其名,一笑嫣然。
薛嫣然不是家中独女,其实她还有一个姐姐,她与她姐姐感情极深。但是,她的姐姐却难产而死,唯独留下一女。
她时常回忆与姐姐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担心姐姐唯一的女儿日后日子艰难决然,不顾长辈劝阻,抛弃青梅竹马,毅然决然地嫁过来,就是为了照顾她姐姐留存在世的唯一血脉。
起初她颇为抗拒与“姐夫”的肌肤之亲。
后来日久生情,她渐渐喜欢上裴淮远,喜欢上他的清正,又心疼他一心为民,变得日渐消瘦。
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恨不起来把她休了的裴淮远,自己反而越发放不下他,担心他有没有睡好,有没有生病……
可是,突然有那么一天。
她的青梅竹马来寻她,说是要娶她,说是终于等到你。
他几个月的软磨硬泡、死不要脸,最主要的是,薛嫣然被裴淮远伤透了。
她同意了。
她想要一个回应,这么多年来裴县令心中到底有没有她。
身在石桥县的萧晏清自然也从阿柔的口中听到了这个故事。
阿柔突然说:“薛嫣然的深情也正如我爱你一般。”
阿柔看着萧晏清正在忙着整理药材,没有搭理自己无意说的话。
她只好小声低语几句。
“幸好你不是裴淮远。”
三月后。
萧晏清和阿柔早在石桥县租了一间店铺,做起了郎中,与其说为了方便生活,倒不如说是阿柔为了精进医术,萧晏清陪着她短暂定居下来。
阿柔的小腹已经显怀了,毕竟五六个月了。
她现在在石桥县名声不小,坐诊的店铺门上悬挂着四个字“妙手回春”。
此时,她对面坐着一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也是桃李之年。
她一边把脉,一边柔声询问:“可有呕吐?食欲不振?嗜睡?这些症状?”
女子突然闻到对面酒楼飘出来的肉香,立刻干呕。
女子捂住嘴巴,眼眶湿润:“大夫,我不会是怀孕了吧?”
阿柔点了点头,微笑道:“夫人你说得对,已经三个多月了,恭喜你。”
女子接下来说的话,让阿柔心颤。
“可不可以拿掉?”
同为女子,又是怀有身孕之人,自然是感同身受,涌现出同情。
萧晏清抓药的时候,时时刻刻注意到阿柔那边的动静,突然看到她脸色不好,又听到那名女子后面说的话。
萧晏清回答女子:“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柔握紧女子的手,女子看到阿柔眼神流露出的关怀,压抑不住内心的苦闷,便倾述出来。
“若是再添一口人,怕是揭不开锅了。”
阿柔只好对女子说:“你再想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送走女子之后,阿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已经是这个月的十几起了。”
阿柔现在正在看诊的是一位老爷子。
老爷子摆了摆头,双手握住那根杵在地上的拐杖,轻微摇晃。
“这世道艰难呐!粮食不够吃嘛!加上今年干旱,愁死了。卖女儿换粮食的多得很。”
萧晏清提了一句:“岂不是现在粮价极高?官府怎么没有控制?”
老爷子眼神一闪而过的光亮,望向萧晏清时,露出欣赏的目光。
“你这小伙子有见识,现在我可不敢小瞧抓药的伙计了。”
阿柔打趣道:“老爷子,你再打趣他,他就真的飞上天了。他是当家的人,就知道酱油米醋茶的贵贱。”
老爷子继续说:“那也是不得了,我从来没看到过男儿当家的。”
萧晏清说:“现在您不是见到了吗?”
老爷子一阵苦闷。
“不聊了,不聊了呀——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呀!”
萧晏清自然知晓老爷子所思所忧所盼的事情。
人人都有饱饭吃。
萧晏清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快了!”
阿柔听到萧晏清说的话,诧异了,手握的毛笔在空中凝滞了几秒。
老爷子在心里祝愿:“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