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时节,朱雀大街仿若被大自然精心装点过一番。街道两旁,槐树郁郁葱葱,细碎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甜香,丝丝缕缕地弥漫在空气中,萦绕在每一个行人的鼻尖。闻心兰身着一袭烟紫色罗裙,轻盈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偶尔扫过石板上星星点点的糖渍。
二人并肩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鎏金铺子前。李云轩信步走了进去,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饰品间游走,最终落在一支羊脂玉镯上。他轻轻执起,举到日光下,细细端详着镯身的纹路,薄唇轻启:“这水头,剔透莹润,倒像那年西郊冰湖的雪色,纯净得让人移不开眼。与兰儿的手腕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闻心兰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伸出玉手,轻轻将玉镯推回锦盒,略带嗔怪地说:“王爷惯会哄人。”可她话还未说完,指尖便被李云轩温热的大手擒住,她心尖一颤,抬眸望向他。
李云轩眼中满是笑意,另一只手像变戏法似的从袖间摸出一支金累丝蝴蝶簪。簪头的红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正好映着闻心兰眉间那精致的花钿 ,艳丽非常。“方才路过银楼,瞧见这蝶翅的纹路,”他微微俯身,突然贴近她耳畔,声音低沉而又充满磁性,“与兰儿心口的纹样极配……”
闻心兰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似天边的晚霞,娇俏又动人。她轻啐一声,略带羞怯地说:“这是在街上呢,王爷你……”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只见周围人来人往,行人匆匆而过,偶尔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这般暧昧的场景,让她又羞又窘,跺了跺脚,嗔怪道:“也不怕旁人瞧见笑话。”
李云轩却满不在乎地轻笑出声,那笑声爽朗又自在,“我堂堂王爷,自己的王妃,便是光明正大地示爱又何妨?”说着,他不顾闻心兰的羞涩,轻轻将那支蝴蝶簪插入她如云的发髻间,后退一步,细细打量,眼中满是欣赏与爱意,“果然,这簪子一戴上,兰儿更添几分妩媚动人了。”
闻心兰被他直白又炽热的目光看得更加不好意思,轻轻别过头去,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春日的暖阳洒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仿佛一幅绝美的画卷,定格在这充满爱意与甜蜜的朱雀大街上 。
暮秋的风,携着些许暖意,悠悠荡荡地穿过朱雀大街。街边茶楼的檐角铜铃,冷不丁被风撞响,“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喧闹的市声中,清脆又突兀。
墨晚风一袭白衣,隐在茶楼幌子的阴影后,身形微微晃动。他的手,死死攥着一个药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宛如冬日里的霜雪。他的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地落在街道对面的闻心兰身上。
此刻的闻心兰,耳尖染上一抹绯色,正伸手轻轻推开李云轩。那娇羞的模样,眉眼弯弯,嘴角微扬,像极了十五岁那年,他将嘴里的药渡入她口中时,她那青涩又害羞地模样。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墨晚风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公子,您要的碧螺春,怕是凉了。”小二挑帘而入,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墨晚风闻声,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胸口的蛊毒再次发作,他强忍着不适,目光却未曾从闻心兰身上移开分毫。
他盯着面前茶汤里的倒影,看着闻心兰微微踮起脚尖,为李云轩系上新买的玄色发带。她的指尖轻轻擦过李云轩的喉结,动作亲昵又自然。这一幕,像一根尖锐的刺,直直扎进墨晚风的心口,让他心口的蛊纹,瞬间如烈火灼烧,痛意蔓延至全身。
墨晚风紧咬下唇,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落在面前的茶盏中,晕染开一片殷红,宛如他此刻破碎又绝望的心。那些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在这一刻,都成了最残忍的回忆。
风依旧在吹,铜铃依旧在响,可墨晚风的心,却仿若被这秋日的暖阳抛弃,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痛苦、绝望、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他彻底淹没 。
朱雀大街热闹依旧,街边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闻心兰穿梭在熙攘人群中,像只欢快的雀儿,突然在一个卖琉璃灯的摊子前停下。她眼睛一亮,一把举起一盏琉璃灯,兴奋地朝身后的李云轩喊道:“王爷瞧这个!”暖黄的烛光,透过彩色璃片,在她脸上跳跃流转,映得她眉眼愈发灵动。“像不像去年七夕,我们在护城河放的莲花灯?”
李云轩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顺势环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拿起一串糖葫芦,咬开一颗,递到她唇边,故意逗她:“不像。”话音刚落,他突然凑近,含住她唇上沾着的糖渣,声音低沉而暧昧:“那盏灯里塞着本王对兰儿的心意,可比这琉璃灯滚烫得多。”
闻心兰脸颊瞬间绯红,轻轻捶了下他胸口,娇嗔道:“王爷就会取笑我。”二人亲昵的模样,如同一幅甜蜜的画卷,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投来羡慕的目光。
而这一切,都被藏在暗巷里的墨晚风尽收眼底。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咳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珠坠入手中的茶碗。
望着碗底沉淀的茶叶,墨晚风的视线渐渐模糊,那些茶叶竟像是有了生命,扭曲变幻成闻心兰的模样。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十四岁的闻心兰,身着淡粉色罗裙,手持河灯,回头朝他甜甜一笑:“墨郎,等槐花开满八千朵,你就娶我可好?”那笑容,纯真又美好,曾是他生命里最温暖的光。
“啪!”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回忆。墨晚风因失控的腕力,将手中茶碗碾成粉碎,尖锐的碎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直流。可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地望着长街尽头相拥的那对身影,眼神里满是痛苦、绝望与不甘。
就在这时,他腕间的银铃突然响动起来,清脆的铃声,在这喧闹的街头,显得格外突兀。那是当年他系在闻心兰脚踝的定情信物,如今却成了催命符。随着银铃的响动,墨晚风体内的蛊虫像是被唤醒,开始疯狂啃噬他的心脉,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风,依旧温柔地吹着,可墨晚风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长街的繁华、路人的欢笑,都与他无关。他的心,早已在这一瞬间破碎成无数片,散落在这喧嚣的尘世,再也拼凑不回 。
秋风瑟瑟,吹过朱雀大街,带着丝丝凉意。墨晚风身形踉跄,一路跌跌撞撞,最终倚着斑驳的砖墙缓缓滑坐下去。他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模样狼狈不堪。
“这样...也好。”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阵秋风卷着槐花簌簌飘落,淡淡的花香掠过鼻尖,却没能驱散他满心的苦涩。恍惚间,他的思绪飘回到大婚前夜,那棵槐树下,闻心兰笑意盈盈,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一声娇俏的“墨郎——”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金玉铺子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打破了短暂的宁静。闻心兰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突然一颤,手中的翡翠镯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她怔怔地望着飞溅的玉屑,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
一片碎玉恰好落在墨晚风藏身的巷口,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李云轩见状,连忙上前,心疼地扳过她的下巴,轻轻吻去她眼角滑落的泪珠,柔声安慰道:“无妨,碎碎平安,明日命人将西域贡的蓝玉髓……”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喧嚣的市井声中,传不到墨晚风的耳里。
墨晚风在巷尾,像只受伤的困兽,痛苦地蜷成虾米状。体内的蛊虫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脉,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他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因剧痛双腿发软,一次次跌倒。
怀中半枚玉珏,此刻烫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胸膛灼烧出一个洞。那是他与闻心兰曾经的定情信物,如今却成了他痛苦的根源。他紧咬着牙关,下唇已被咬出了血,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被他拼命咽了回去。他害怕被李云轩发现,只能独自在这黑暗的角落里,默默承受着这蚀骨的痛苦。
秋风依旧在吹,卷起地上的残花与尘土,肆意飞舞。墨晚风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街市,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与闻心兰的爱情,就像那破碎的翡翠镯,再也无法拼凑完整,只留下无尽的痛苦与悔恨,在这清冷的秋夜,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