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年风尘仆仆地抵达越州港,夜色深沉,港口的风带着咸腥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他怀中揣着武城侯的密令,心中沉甸甸的。越州港是靖海军与朝廷对峙的前线,战事胶着,局势复杂。他此行的任务,不仅要传达武城侯的指令,还要与在此驻守的谢宁和徐迅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谢宁和徐迅早已在营帐中等候多时。谢宁一身戎装,神色沉稳,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丝忧虑。徐迅则站在一旁,面色冷峻,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一拳砸在桌案上,声音低沉却充满愤慨:“王大人,你来得正好!赵灵那贼子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此仇不报,我徐迅誓不为人!这次一定要抓住他,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王永年点了点头,目光凝重。他已从星宿卫的资料得知徐迅的性格刚直不阿,对兄弟情义看得极重。此次赵灵设计伏击,导致攻打越州港守军的谢徐二人损失惨重,徐迅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然而,王永年此行的任务并非只为复仇,他缓缓展开武城侯的密令,沉声道:“谢将军,徐将军,武城侯有令,命你等暂时与靖海军休战,回师救援世子孙先。”
“休战?”徐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甘忠那贼子就在眼前,我们怎能就此罢手?若是让他逃了,兄弟们岂不是白死了?”
谢宁抬手示意徐迅稍安勿躁,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急切:“徐将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世子如今在青莲县城被叛军围困,形势危急。若是世子有失大军顷刻便会分崩离析,我们即便在此打赢了甘忠,又有何意义?武城侯的密令,正是以大局考虑。”
徐迅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忿忿不平:“大局?那也不能为了大局,就让我们放弃为兄弟们报仇的机会。你可知道,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我们带回一个交代!再说了世子离开之前命我等一定要钉死赵灵,至今也没有发出命令让我们去救援啊!”
谢宁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直视徐迅,语气坚定:“徐迅,世子的安危关系到整个武城侯府的未来。若是世子有失,风灵教造反将势不可挡,届时我们东昌府所有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至于甘忠,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们日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王永年见二人争执不下,连忙插话道:“两位将军,且听我一言。武城侯的密令并非让我们放弃复仇,而是暂时休战,集中力量救援世子。待世子脱险后,我们大可重整旗鼓,再与靖海军一决高下。至于甘忠,他既然敢对我们下手,就绝不会轻易罢手。我们有的是机会对付他。”
徐迅沉默片刻,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王大人,谢将军,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我徐迅是个粗人,只知道兄弟们不能白死。若是你们执意要回师救援世子,我无话可说。但我绝不会就此罢手!我会带着我的亲兵,继续追击甘忠,为兄弟们讨回公道!”
谢宁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徐迅,你这是何苦?单凭你一支人马,如何对付得了甘忠?若是你再有闪失,我们岂不是损失更大?”
徐迅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谢将军,你无需多言。我徐迅行事,从不后悔。若是你们觉得我碍事,大可不必管我!”
王永年见气氛愈发紧张,连忙打圆场:“两位将军,且冷静一下。徐将军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执行武城侯的密令。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谢将军率主力回师救援世子,我与徐将军一同追击甘忠。如此,既能完成武城侯的任务,也能为兄弟们报仇。”
王永年的话音刚落,营帐内的气氛骤然一凝。徐迅的眉头紧锁,显然对王永年的提议并不完全认同,但他还未开口,一旁的谢宁却突然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地看向王永年。
“王大人,你的提议听起来似乎周全,但你可曾想过,甘忠如今在何处?”谢宁的声音冷峻,带着一丝讥讽,“我们连他在海上的行踪都摸不清楚,如何追击?如何为兄弟们报仇?你这分头行动的计划,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王永年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谢宁会如此直接地反驳自己。他皱了皱眉,沉声道:“谢将军,甘忠的行踪固然难以捉摸,但我们若不尝试,岂不是坐以待毙?更何况,武城侯的密令明确要求我们回师救援世子,这是大局所需。”
“大局?”谢宁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王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大局,可世子至今未曾向我们求援。他既然没有主动发出求救信号,那就说明青莲县城的局势尚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们若是擅作主张,贸然回师,岂不是打乱了世子的部署?”
徐迅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赞同之色。他点了点头,附和道:“谢将军说得有理。世子既然没有求援,我们便应继续执行他之前的命令,坚守越州港,防备靖海军的反扑。若是擅自行动,反而可能坏了大事。”
王永年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声道:“两位将军,武城侯的密令难道不比世子的命令更重要?世子虽未求援,但青莲县城的局势瞬息万变,我们若不及时回师,万一世子有失,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谢宁毫不退让,目光如炬地盯着王永年:“王大人,武城侯的密令固然重要,但世子才是我们眼前的统帅。他的命令,我们必须优先执行。更何况,越州港是靖海军南下的咽喉要地,若是我们轻易放弃,靖海军便可长驱直入,届时整个东南防线都将崩溃。这个责任,你又担得起吗?”
王永年一时语塞,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谢宁会如此强硬,甚至将武城侯的密令置于次要位置。他咬了咬牙,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谢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违抗武城侯的命令,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谢宁冷笑一声,毫不畏惧:“王大人,我谢宁行事,向来以大局为重。若是武城侯怪罪下来,我自会一力承担。但眼下,我们必须以世子的命令为准,绝不能擅作主张!”
徐迅也站起身来,语气坚定:“王大人,谢将军说得对。我们若是贸然行动,不仅可能救不了世子,还可能让越州港失守。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的罪人!”
王永年见二人态度坚决,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再争论下去已无意义。他冷哼一声,甩袖道:“好,既然两位将军执意如此,那我便如实向武城侯禀报。希望你们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完,王永年转身离去,背影中带着一丝愤懑。营帐内,谢宁和徐迅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谢宁叹了口气,低声道:“徐迅,王永年此人城府极深,我故意激怒他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今日之事,他可能会添油加醋地向武城侯禀报。我们需早作准备。”
徐迅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宁哥放心,我徐迅行事光明磊落,不怕他搬弄是非。倒是你,今日为了帮我,得罪了王永年,恐怕日后会有麻烦。”
谢宁笑了笑,目光中透出一丝淡然:“无妨。我谢宁行事,只问对错,不问利害。只要能为兄弟们守住越州港,为世子分忧,即便得罪了武城侯,我也无怨无悔。”
徐迅闻言,心中对谢宁的敬佩之情更甚。他拍了拍谢宁的肩膀,沉声道:“宁哥,有你这样的统帅,是我们的福气。无论接下来局势如何变化,我徐迅必定与你并肩作战!”
谢宁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营帐外漆黑的夜空,越州港的风依旧呼啸,仿佛在为这场未了的争斗低吟。
王永年刚刚走出营帐,心中仍因与谢宁、徐迅的争执而郁结难平。他正思索着如何向武城侯禀报此事,忽然见到几名军士押着一个身形瘦削的“探子”匆匆走过。那“探子”低着头,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步伐却依旧稳健,丝毫不显慌乱。王永年目光一凝,心中隐隐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正欲上前询问,却见军士们已将“探子”押入了谢宁的营帐。王永年皱了皱眉,心中疑惑更甚,便转身跟了过去。他站在营帐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谢宁和徐迅的审问声,以及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女声。那声音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他的心。
“是她!小九!”王永年心中一震,几乎要脱口而出。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弄清楚小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营帐内,谢宁和徐迅正对小九进行审问。小九虽被反绑双手,但神色从容,目光坚定。她直视谢宁,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恳切:“谢将军,徐将军,我并非探子,而是来助你们的。我知道联系靖海军的暗号,也清楚他们的内部情况。我愿意亲自前去说服靖海军的真正首领赵灵,抛下成见,与你们共同对付风灵教。”
谢宁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审视:“你一个女子,为何会知道靖海军的暗号?又为何要帮我们对付风灵教?”
小九表情严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谢将军,风灵教的所作所为,早已背离了初衷。他们利用流民攻城,残害无辜,与朝廷的暴政无异。我虽曾是风灵教的一员,但如今已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至于靖海军……赵灵是我的旧识,我了解她的为人。她虽因个人原因与青莲县众人为敌,但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能说服他,与你们联手,风灵教的阴谋便难以得逞。”
徐迅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怀疑:“你说得轻巧!甘忠那贼子狡猾多端,岂会轻易被你和赵灵说服?更何况,你们二人皆为女子,如何能取信于他?”
小九目光坚定,毫不退让:“徐将军,信与不信,在于你们。但我可以保证,若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我必定竭尽全力,说服赵灵与你们合作。至于我的身份……你们大可派人监视我,若有异动,随时可取我性命。”
谢宁沉吟片刻,目光在小九脸上停留许久,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军士吩咐道:“去请星宿卫的王大人过来,此事需与他商议。”
王永年站在营帐外,听到谢宁的命令,心中一动。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走进营帐。一进门,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小九的背影上。那熟悉的轮廓,那挺直的脊背,无一不让他心中激荡。待到小九转过身来,尽管她女扮男装,束发为髻,眉毛也画得粗重,但王永年经过严格的伪装训练,一眼便认出了她。
他的心中翻涌着无数情绪,有惊喜,有担忧,更有深深的思念。然而,他深知此刻绝不能表露半分。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神色如常地向谢宁和徐迅拱手道:“谢将军,徐将军,不知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谢宁指了指小九,语气平静:“王大人,此人自称知道靖海军的暗号,愿亲自前去说服赵灵,与我们联手对付风灵教。此事关系重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永年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小九,却并未停留。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此事确实值得一试。若能说服赵灵,不仅可削弱风灵教的力量,还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盟友。不过,此事风险极大,需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