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期待

憋了半天,虞侯夫人也只能说出一句“郡主当真是与众不同……”便再说不出什么了。

长公主不欲女儿太早定亲,长乐郡主又是个不会为丈夫洗手作羹汤的反骨态度,虞侯夫人这亲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又闲话了些有的没的,这才头也不回地告辞了。

见人走了,齐玉璇才略略松了口气。

“也就你敢说那样的话,难不成往后真不成亲嫁人了?”

长公主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笑笑。

“我前几日就为你打听过了,那裴晏二十有二,小时候定过一门娃娃亲,可自他父母双双病故,女方瞿家介意此事便退了亲,没曾想他高中状元,前途无量,那瞿家又眼巴巴地想要复亲……一来二去的,京中不少人都知道这点子事。”

“还有,那裴晏只不过是点了个状元,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还未可知,八成是想靠着和你成亲好羞辱那退婚的瞿家,哼,当真是无知无畏,心比天高。”

长公主提起虞侯夫人来说的亲就有些生气,人走了也不避着齐玉璇,直言直语批了裴晏好一通,说完裴晏又说虞侯夫人。

“若非从前我和她也算有些交情,她一说起这事,我就要送客了,让人喊你来,也是因为你没经历过这事儿,万一回头还有旁的人撺掇打趣你,你也好有底气呛回去———”

“这是你自个儿的婚姻大事,我的建议固然重要,可最要紧的是你自己的心意,譬如我当年,便是一眼相中了驸马,后来觉着他人品性格都不错,才愿意嫁他,否则不管是旁人将他夸得如何天花乱坠,我也不可能下嫁……”

说起当年,长公主的语气也带了些少女心事的怀念,只是这怀念来得快,去得也快,想起亡夫,她的眼角眉梢染上了一丝淡淡的哀伤。

“虽然人已经不在了……可我与他相扶相守十几年不是作假,一个好的夫婿,可不仅仅是相处时的好处……”

长公主细细与女儿传授和丈夫的相处之道,该强硬是不能退让半分,该柔软时也不能一味纵容,总之就是两个意思:一是若想让家宅安稳,夫妻和睦,就要互相理解包容;二是作为天然便低一头的妻子,更要自己立住了。无论是娘家的钱权地位,还是自己的手段本事,强者才能不论对错。

齐玉璇听着连连点头,再抬眸时,清亮澄澈得眸子里竟然已经泛起了点点泪光。

上辈子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这些。

她及笄不久就与谢停舟成亲,嫁妆只有薄薄的二百两银子和三十八抬看似风光实则大多都是普通家具被褥衣裳的日用品,甚至她还听说不三十八抬,就将锅碗瓢盆多打了两套凑数。

出嫁前一晚,林卉借口头疼,还是让李妈妈揣着红布包着的册子来教她如何洞房花烛……

她以为她早就不介意这些事情了,可那些积攒了许久的细碎委屈像是被不小心打开了一个缺口,如春日缓缓融化的雪水,屡屡细流交汇,最终成为足以冲垮所有河堤的惊涛骇浪。

长公主还在说这什么,可齐玉璇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她搂着长公主柔软的腰腹,脸埋在对方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长公主吓了一跳,连忙拥着他,刚要问这是怎么了,就听怀里的小姑娘哑着嗓音,一边说一边还打着哭嗝:

“母亲,我,我舍不得您,嗝,我不要嫁人了好不好?”

以为她是怎么了还有些慌乱的长公主松了一口气,旋即扳正了怀里的小姑娘,给她擦眼泪:

“不好。”

“嗝,为什么?”

长公主:“我总有一日会老,会离开,即便我相信你一个人也会过得好,可这世道对女子苛刻,你独身一人,在他们看来便是对了也有错……实在不行,退一万步说,权当嫁个夫君做摆设。”

齐玉璇:“可我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我只想和母亲一直在一块儿。”

长公主为难地思索了一瞬,忽然眼睛一亮:“那给你招个赘婿,我给你建个长乐郡主府,把未来郡马丢去郡主府,咱们娘俩再长公主府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齐玉璇慢慢坐直了身子,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那过几年再说,总归现在还早呢。”

母女俩达成一致,相视一笑。

夏日白日漫长,天光照进卧房,亮得酣睡着的小姑娘动了动眼皮。

“郡主,醒醒。”

有婢女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发现床榻里得人儿还在安睡,吓了一跳。

往常这个时候,郡主早就自己起来在练八段锦了。

“什么时辰了。”齐玉璇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问道。

“已经辰时正了,再有两刻钟就要进宫了。”

碧穗掀开珠帘进来,飞快地将床帐拨开挑起在两边,再将被子里还茫然着的人挖了出来。

“我的好郡主啊,快别睡了,今日是太后娘娘回宫的日子,您怕不是忘了?!”

“太后……”

齐玉璇睡得晕晕乎乎的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回事。

“快给我洗漱更衣!”

卧房里热闹了起来,等她终于收拾打扮好到了前头,准备和长公主一同进宫时,长公却停下了脚步,定顶地望着她头上的凤首玉簪。

“玉璇,这簪子是哪里来的?我竟没有注意过,是外头铺子里买的?”

长公主有问,齐玉璇二话不说先摸索着拔了下来,递过去才道:

“是年前太子表哥赠予我的及笄礼物,我瞧着玉质不错,且与今日的宫装相配,故而让人簪上了。”

其实之前除夕宫宴她也戴上了,只是那日服饰隆重,她也没坐在长公主身边,后来这段时日她也没顾得上戴这玉簪,生怕弄丢了摔坏了———

她想,也许是冥冥之中她对太子也有什么僭越的期待,所以对他赠的玉簪如此爱惜。

不过,她自诩已经和太子说清楚了,往后他们应当也不会有什么表兄妹和君臣之外的交集。

“我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我也见过这般形制的簪子,只是那时候用的是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