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被太子忽视了个彻底,白明鸾的脸上也没有丝毫不忿,反倒看着太子和他旁边的两个少女互动,缓缓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我瞧长乐郡主头上的玉簪倒是别致,不知道是京中哪家首饰铺子买的?我也想去逛逛了。”
齐玉璇抬眸看向她,神色淡淡:“玉簪乃好友所赠,我也不知是哪家铺子的手艺,抱歉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道京中原来已经如此无需顾忌,就连寻常姑娘也可以戴凤首簪,想去瞻仰瞻仰呢。”
她嘀咕完,又像是惊觉自己说的话有些失礼,慌忙掩了嘴唇,“欸,长乐郡主别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这人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不会生气吧?”
齐玉璇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眼眸清亮:
“不会,就算白姑娘嘴欠恶意中伤,该介意的也是送我玉簪的人,我一个收礼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太子殿下您说是吧?”
白明鸾听她唤太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会这么巧,她只是看不惯长乐郡主和敏英公主喝个茶也要吸引太子的注意,想要刺一刺长乐郡主来参加宫宴还不懂事地戴着凤首簪,对方就唤了太子,难道那玉簪还能是帝后或者太子送她的?
只是她瞧着远,玉簪隐在发间,顶多能看出是凤首的形状,玉质也是上佳,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宫廷敕造的样式。
白明鸾桌子底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不会的,姑母已经答应过她了。
太子妃之位怕是有些勉强,可侧妃之位非她莫属。
况且今日来的这一桌子都是太子在京中的宗亲,别说正经表妹就她一个,就算还有其他合适的姑娘,太子都十九了还没有表露出任何娶亲的想法,席上肯定没有他中意的人。
心中想了许多,就听太子已经开口:“可是宫宴的菜肴不合白姑娘的口味?”
白明鸾双眼扑闪,瞬间乱了心跳,立刻扬起一抹无害的笑容:
“没有啊,怎么会?太子表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温柔体贴……我只是胃口变小了,吃得比从前少,才不是不合口味,您不用担心。”
太子收回眼神,语气平平:“嗯,那多吃些,别说话了。”
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的齐佑险些没被这句话整得破功,只能端起碗猛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哎哟,七皇子您慢点吃!”
服侍的嬷嬷和宫女吓了一跳,又是拍背又是倒水的,引得众人往这边看了一眼。
白明鸾刚要开口,又讪讪地闭上了嘴,怕自己太活泼,让太子觉得她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齐玉璇第一次在宫中吃年夜饭,吃完饭后就是守岁,长公主让她去敏英宫里玩,不用陪着。
今夜是万家团聚的日子,宫中处处挂满了彩纸和红灯笼,每个路过的宫人们都喜气洋洋,开口都是一连串的吉祥话。
齐玉璇和齐敏英在宫里带着宫人们玩了一会儿,累了又各自歪倒在罗汉床上小睡,忽的被外头放的鞭炮和烟花吵醒,才知道已经到了子时正。
两个小姑娘揉着眼睛坐起身,相视一笑: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那……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一个时辰前,皇后宫中。
皇后顺遂如意了半辈子,除了邹贵妃得意时,她稍稍有些气恼,可妃妾终究是妃妾,影响不了她身为皇后的地位,那些蠢笨的皇子一个个的也都比不上她的隽儿。
可今日,她瞧见齐玉璇头上那只凤首玉簪,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阵烦闷。
宫里伺候的宫人都遣散地远远的,殿中只有皇后和太子母子二人说话。
皇后扶着扶手,靠坐在软榻上,看着眼前跪得笔直的儿子,第一次体会到了儿子忤逆不孝的无力感。
“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情种?那个齐玉璇有什么好的?不修女德整日抛头露面做那些女儿家不该做的事情,沽名钓誉,哗众取宠,不过是一张脸好看些,怎么,你是想着娶她进东宫后,和你一道批折子处理国事吗?”
齐隽听母后如此贬低诋毁心仪之人,眉心狠狠一拧。
“母后,您可以怪儿臣,但请您不要折辱长乐,她做的那些您看来是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是为了齐国,为了百姓,并非您所说的沽名钓誉。”
皇后见不得她含辛茹苦养地一表人才,身为储君无可挑剔的儿子在她面前如此维护旁人,语气更是不满到了极点:
“哼,你不必为她开脱,你知道母后反对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齐隽重复了一遍自己已经说过的话:
“母后,儿臣与长乐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且根本没有血缘羁绊,不会影响子嗣。”
皇后恨铁不成钢:“是,现在京中众人皆知,可若太子和太子妃同姓同宗,知道的是说你们并非血亲,不知道的那些远在万里之外的百姓,只会以为你们是亲兄妹,乱了纲常!还是说届时以讹传讹,你再打算派人去一个一个解释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为何自古以来同姓不能通婚,你有没有想过?但凡你身为储君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多少百姓都会因为你,因为你们,认为即便同宗同姓也不会妨碍子嗣胡乱通婚,而致使生民凋敝。”
“更别说那些史官言官的笔,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写的是史实真相,看不见的地方肆意歪曲,以满足那些看客的猎奇之心,你又如何防得过来?”
皇后说着起了身,双手紧紧搭在了齐隽的肩头,“我的儿啊,你本该是肩负着整个齐国的一代明君,当真要将自己这万世英明,尽毁于一个妻子的手上吗?”
她字字掏心,几乎要将自己的所有苦衷都告诉儿子。
“退一万步说,你若是当真喜欢得不行,待你来日登基,悄悄给人改了名字接进宫里就是了,能侍奉你,谅她也不敢不乐意,但是你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绝对不能是她!”
皇后如此说完,仔细看向儿子精致无双的脸。
可她只看见了平静幽深的漠然。
“母后,可儿臣不愿。”
“您忘了,儿臣不在乎什么世俗眼光,不在乎什么后世英明,若儿臣手中集天下权柄,便只需凝视他人,从不会被他人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