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不如我们就在大堂吃吧，他们毕竟已经点菜了，又有女子……”
被唤作沈毅的少年冷哼一声：“女子又如何，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懂吗？这包间是我们定好的，我今儿还非得进去不可！”
又对着掌柜和小二嚷道：“你们赶快将菜都端出来，收拾好我们要进去！”
沈毅一点面子都不给萧瑾，甚至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他，萧瑾无法，垂眸站在后头，没再说话。
他如今在这群从前的好友之中，地位一落千丈，说话也没了曾经的分量，又是自家丑闻缠身，又是外祖兰城林家几乎被一锅端了个干净，要不是看在萧家好歹还有两位在朝为官的父兄，今日甚至都不一定能同行。
裴杏儿今日生辰，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谓不败兴。
她再馋这家食肆的菜肴，也知道以郡主的身份，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吃饭，肯定不妥。
眼见掌柜和小二一个劲儿赔不是，说要给他们送菜，还要挑清净的角落里坐，裴杏儿只能将裴大夫往后拉，对着齐玉璇小心翼翼道：
“姑娘……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要不咱们找别家食肆去吃吧？好吗？”
齐玉璇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没关系，大堂也不错，就在这里吃吧。”
她的面纱只有薄薄一层，五官的轮廓依稀可见，裴杏儿见她脸上神色轻松，眉眼含笑，也明白过来，对方根本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尊贵体面，只是想和自己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
裴杏儿感激地点点头：“嗯！”
掌柜的也瞧出来了，虽说打头阵的是一老一少，可他们明显都以中间那位蒙着面纱的姑娘为主，想来是什么不便在外露面的大人物，这才想要包间。
他和小二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难办。
他们店面的生意好，不少外地来的游人都慕名来吃饭，一到饭点别说是包间了，大堂都得等位，今儿这事的主要责任在他们，如今看来，其中一位似乎还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
待萧瑾一行人已经如愿以偿去了预定的包间，掌柜的才凑了上来，低声道：
“几位姑娘，不如这样，小店后院有一片清净的空地，平常都是不迎客的，今儿是我们招待不周，如果几位不嫌弃，不若移步后院？这顿也权当是我请，还望诸位莫要坏了兴致。”
裴杏儿一听后院，有些踌躇：
“院子里可看得见外人？而且露天用饭，只怕是晒得慌？”
掌柜的连忙打消她的顾虑：
“不会不会，院子外的篱笆有五尺高，且还有一颗几十年的老榕树，绝对清净、凉快！”
听掌柜这么一说，裴杏儿有些意动。
“姑娘？要不咱们去后院？”
齐玉璇还是笑：“好。”
于是半刻钟后，好不容易说服了同行的友人，出来想让妹妹进包间里用饭的萧瑾，等来的只有掌柜说她们已经在后院吃上了的消息。
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毕竟是他先失误弄错了才有这么一遭，姿态放得很低：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那几位客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搅，您几位要不还是进去吧？这眼见菜都要上了，也别折腾换来换去了。”
萧瑾沉默地站在后院入口已经关上的简易木门前，隔着一道薄薄的门，他似乎也能听见里头飞出来的欢声笑语。
小姑娘们清脆的，活泼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是萧家再也不会响起的那种。明明只隔着一道小门，却好像已经隔了很多东西。
“公子？”
掌柜的提醒他一声，萧瑾才回过神来。
“那麻烦将她们的帐记到我这里，我来付……”
他说着，低头拿钱袋的功夫，掌柜立刻急急打断：
“公子公子！今日的事情归根结底是我失责，小店已经给她们免单了，实在不必如此！”
萧瑾的手缓缓放下，声音有些发苦：“好。”
用了饭，等车夫去套车的功夫，碧穗眼尖，看见了不远处一直望着这边的萧瑾。
她轻轻扯了扯齐玉璇的袖子。
“姑娘，萧三公子在那边，是不是要找您？”
齐玉璇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浅青色长袍的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墙根底下，像是什么被遗弃之后有些不甘心的小兽，倔强又不舍地注视着偶然遇到的故人。
他也察觉到了她看过去的目光，并没有回避，反而向她走了过来。
正好此时，车夫也架着马车来了。
“你们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碧穗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齐玉璇，才跟着裴杏儿上车了。
倒不是她觉得光天化日之下，萧三公子敢做什么，就是怕萧家人那副拎不清的德性，万一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姑娘伤心生气……
车夫也是个有眼色的，将车驾到十来步开外停下，既不会影响郡主和萧三公子叙话，也不会离得太远以至于发生什么意外无法反应过来。
萧瑾走到了齐玉璇的跟前站定，低头看着这个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的妹妹，喉头有些酸涩，又有些发苦：
“郡主……变了许多。”
齐玉璇一直盯着他，即便身高并不足让她居高临下的睥睨，可眼神足够风轻云淡，在气势上就让对方输了一个头。
“萧三公子也变了许多。”
她不太想叙旧，似乎只是为了敷衍他，斩断他可能有的一些幻想后，迅速离开。
“看来是我误会了，无事我便先走了。”
萧瑾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郡主……”
“郡主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废话。
齐玉璇笑笑：“萧三公子是明眼人，怎会瞧不出？”
萧瑾赶在她转身之前，迅速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方形的锦盒：
“郡主且慢！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及笄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虽然我知道，你不缺这些，及笄更是早就过去了……可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是你同胞兄长的份上，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