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空,月亮不是寻常的莹白色,残月被云翳割裂成七道血钩,诡异而瘆人。百年的槐树早已褪尽绿意,枝桠间倒悬着九百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笼都用处子脊骨为柄,喉管捻作灯芯,跳动的磷火在浸透人油的灯罩上投出诡异花纹。
“这鬼物是杀了多少人!”
白啸风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眼眶都红了起来。谁能想到问天仙宗脚下,居然还有这种阴邪血腥之地,简直就是在打问天仙宗的脸。
“好狠毒的手段,竟然是将人的头颅点做灯笼。这片土地上,死了的人何止千数,血气太浓厚了。”
苏半夏眼眸眨动,打量着四周。
李云秋的身体在颤动,若真是竹南鸢杀了这么多人,他又能用什么理由救下她呢。
来之前他虽然也信誓旦旦会在发现竹南鸢的罪孽后,大义灭亲。但心底何尝没有希冀自己是认错了人,那个鬼物不是竹南鸢。
“看那里!”
梨幽突然出声说道,白嫩的手指指向一处祭坛样子的建筑。
身着鲜艳红色的嫁衣女郎跪坐在树根盘结的祭坛中央,安静如素子,若不是在这诡谲的场景下,一定是格外的唯美。
“是你?”
嫁衣女郎嗓音沙哑。
“是我。”
李云秋上前开口说。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终究还是来了。”
李云秋和嫁衣女郎对着话,两人相识分离多年再度重逢,却又不知如何打开话题的老友。
“你知道出现在我面前的后果吗?”
嫁衣女鬼嗓音撕裂,凄厉。
李云秋高大的身子闻言一抖,他双手握拳,愧疚且迫不及待地说着:“鸢儿,当年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在那晚离开的。”
嫁衣女鬼没说话,但她陡峭的胸口有了明显的起伏。
“可这些村民毕竟是无辜的,你怎能······”
李云秋话还没说完就被嫁衣女鬼开口打断:“你还有脸提当年的事情!你这个懦夫!”
“他们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你可怜他们,谁又来可怜我呢!”
嫁衣女鬼嗓音凄切愤怒,猛然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了面容。
这是一张怎样奇特的面容。众人看见竹南鸢左半脸是腐烂鬼相,右半脸却如生前面容清丽,秀美绝伦。
“鸢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云秋满脸的难以置信,趔趄着后退了数步。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嫁衣女郎,她张开如血的红唇,发出凄厉的鬼叫。
“快封闭感官,这声音能惑乱神魂!”
白啸风神魂较之众人较弱,感觉最明显,大声喝道。
众人立马封闭了听觉。
“云秋哥哥,不认识我了吧?我可是你的鸢儿,跟你一起长大的青梅,是你娶回家的妻子啊!”
竹南鸢伸出惨白的手抚住半边丑陋的脸颊,将美丽的那边展露了出来。她的瞳孔红的妖异,脸上挂着凄凄且偏执的笑意。血泪从她的眼中流出,划过她白皙精美的脸颊。“咯咯咯,云秋哥哥为什么要后退呢,鸢儿就在这里啊,你不是来找鸢儿的吗?”
竹南鸢咯咯地笑了起来,但嗓音沙哑,没有任何美感,让人听了异常的惊悚。
“你······你不是鸢儿,鸢儿才不是你这样的!”
李云秋突然惊醒,抽出灵剑指着竹南鸢,厉声说着。
“哈哈哈!我当然不是竹南鸢,那个爱你的竹南鸢早就死在了新婚夜的晚上!”
竹南鸢红唇笑的妖冶,血泪滴答,姣好丰满的身段笑的上下起伏。
“你把鸢儿怎么了?!”
李云秋目眦欲裂。
“李云秋啊李云秋,你还是跟当初一样自以为是。只要自己认为的,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也从来不给人解释和挽留的机会!”
竹南鸢嗓音凄切。
“你只是个夺取了鸢儿躯体的鬼物罢了,给我从她的体内滚出去!”
李云秋拔剑而出,剑光闪烁。竹南鸢的长发狂舞,如刀剑一般锋锐,与李云秋战斗起来。
“我去帮李兄。”
白啸风看着李云秋凌乱无章的剑法,已经预料到他根本不可能战胜眼前这个鬼物,他的道心乱了,连往常一半的战斗力都爆发出来。
“这是他自己的战斗,如果他自己不能渡过这一关,他这辈子都突破无望。”
苏半夏拦住了白啸风。比起跟那嫁衣女郎动手,眼前还有更迫切的事情亟待他们解决。
只见挂在百年槐树上的九百多颗头颅红光大盛,万鬼呜咽声充斥在天地之间。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音响起,就像点燃了导火索一样,九百多颗头颅从百年槐树下飞落,被红色的烈火包裹,乌泱泱一片朝着季源四人追来。
“这是什么鬼,这些头颅怎么还会飞?”
白啸风一脸惊诧之色。
“是那鬼物身上的铃铛搞的鬼。”
苏半夏目光敏锐,落在悬挂在竹南鸢腰上的青铜铃铛上。
这些头颅使出的术法花样百出,有的喷火,有的吐水,有的放毒,有的甚至还可以敕令雷霆,不一而足。
九百多种术法一齐朝四人轰击而来,天空都变得无比的绚烂璀璨。
“好生诡异的铃铛,竟然让凡人掌握了修士的术法。虽然只是一些普通术法,但蚂蚁多了还能杀死大象。”
苏半夏脸色凝重,素手捏诀,一道光罩升起,无数的攻击落在了她的护罩上,嘭嘭炸裂。
一轮攻击过后,九百多个头颅重新蓄力,准备再来第二轮。
“快想办法,本姑娘的护罩可承受不住几轮。”
苏半夏急声说着。
“这是黄泉引,我听圣女说过。凡是听到黄泉引铃声的死物,他们的灵魂会暂时被从地府牵引回来,成为没有痛觉的血傀。”
一直默默无言的梨幽突然脆声说道。
“不会感觉到疼痛,那岂不是最佳的战斗兵器。”
白啸风面露难色,但眼中战意升腾。
“可有克制之法?”
万物相生相克,若血傀真是这么无敌,光是这等数量的血傀,足够覆灭一个门派了,怎么还会蜗居于此。
“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