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我念旧
冯悦说自己遇到了妈妈,其实也不十分准确,只能说是她看到了她妈妈。
“前天陈大哥说工地上送的料数量不对,我去核实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她了,她……应该是在打工,我看她领了个孩子,可能是在当保姆吧。”
冯悦微抿着唇,眉心微蹙着。
从她和姐姐来到沈市起,她就时不时会想——如果她们被找到了,那会怎么样?
冯悦冯盼的户口在冯悦把户口本骗出来之后就迁走了,原来的那本被冯盼随手拿来引火,早都化成了灰。
或许他们已经挂失重办,但她们俩的纸页再不会出现在那个本子上。
林听瞧着冯悦,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太多慌张。
林听沉默半晌,只觉得敢雇冯妈当保姆带孩子的人家是真的心大,连自己女儿都不爱的人,能真的关心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说……请保姆的时候,一定得做好背调。
林听默默又攒了一点儿经验,随后问:“这事儿你和盼姐商量过吗?”
冯悦轻点了下头:“商量过……我姐说,迎面遇到了她都认不出来,让我不用想。”
林听不由得笑了。
别说,就她们俩现在的变化,说亲妈认不出一点儿错都没有。
冯悦刚来时瘦瘦小小还有些黑,长发干枯毛躁,现在她剪了短发,学会了穿高跟鞋和化妆,因为长期做财务工作,平日里更添了些严肃模样,板起脸时颇有气势。
冯盼更不必说,从跛脚到健步如飞,变化之大谁敢乱认?她还烫了卷发,以前没穿过的红裙子,盼姐现在有一整个衣柜。
她们两个都很喜欢新衣服,安了家、攒了钱之后,她们最大的爱好就是买新衣服。
冯盼不止会做漂亮首饰,还会把自己和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十几二十年没穿过的新衣服,她们靠自己得到了。
“我也觉得盼姐说得没错,”林听笑着拿过办公桌上的小镜子,竖起来递到冯悦面前,“等亮哥今晚回来,让他找找我们制衣厂开业时候的照片,你自己对比一下。”
冯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林听说:“我其实不是怕她,我就是……有些不真实感,总觉得过去的一年多像梦一样……最近总做噩梦,梦到自己一觉睡醒,就又回到了那里。”
怕吗?
怕。
但怕的已经不是曾经觉得像山一般主宰似的父母了。
其实冯悦想过,就算是真的被认出来了,现在的她和姐姐,也绝对不是他们能拿捏的。
姐姐的所有病历她都留着,只为了有朝一日,万一他们找上门了,她完全可以拿着这些证据去告他们。
她没有主动这样做,不是因为狗屁的亲情,只是因为她根本不想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有的人,给他机会出现在生命中、与自己再次产生交集,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她怕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她在绝望中的南柯一梦。
林听乐了:“若真是那样,你可千万记得来找我,没有你谁来给我管账呢?”
冯悦不由得怔住。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也能找到很专业的会计吧?”
“那不一样,我念旧。”
冯悦趴在办公桌上,就像以前她趴在窗外第一家店的小柜台上时,眼巴巴的看着林听,小声问:“那如果……你不记得我了呢?”
“那你就不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林听颇为哀怨的看着她,“虽然以你和盼姐的本事,就算没有夜校文凭,出去了也能轻轻松松找到个不错的工作,但咱们才是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的呀。”
冯悦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笑了。
林听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不是她还会要她,而是她说,她们是有本事的。
纵使这一年多的时间只是她的黄粱梦,她也能和姐姐一起走出泥潭。
心安了,冯悦才想起另一个人:
“老板,你刚刚说亮哥今晚回来?”
林听:“……”
可怜的亮哥,差点儿被忘到姥姥家去。
……
“哥,你怎么了?感冒了?”
榔头像个小跟班似的,围着张亮打转。
张亮怼着他的光头推开他:“可能是,离我远点儿,别传染你了。”
榔头屁颠屁颠的接过张亮的行李包:“那我给你拿……哥,咱们咋回去啊?我去买车票。”
“不用。”
张亮指了指不远处小山一样的人,“蒙克来了。”
榔头现在正是凯旋归来最兴奋的时候,见着谁都觉得热乎,颠颠儿的跑到蒙克面前:“克哥!”
蒙克严肃更正:“我的名字是蒙克,不是姓蒙名克。”
榔头不学无术的问:“克哥,那你姓啥啊?”
蒙克瞧着他,正儿八经的用蒙语说了长长一串。
榔头沉默半晌:“蒙克哥。”
蒙克:“……”
张亮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蒙克的肩膀:“辛苦了兄弟。”
蒙克向来直接:“上车,老板在酒店等了。”
今天的庆功宴,除了榔头这个必须到场的主角外,其余参与人员略显随机。
按理说这是制衣厂的事,但王师傅因为要考核女工没时间来;
反倒是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严月英听说林听回来了,也不管这是个什么局,兴致勃勃的来凑热闹。她不止自己来了,还把郑妙英也拽来了,她原本还想喊关冬月的,但关冬月今天模拟考,没空;
更为随机的是白羽,他是在厂门口刚巧碰到了林听和冯悦冯盼,正巧没饭辙,就一道来蹭饭。
一众人在酒店门口碰头,林听看了眼时间说:“亮哥他们还得一会儿,我们先进去吧。”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来人往的,她真不想带着这么一群人在马路边当地标。
“走呀……”
他们正要往酒店里走,冯悦忽然拽了拽林听的手指。
林听侧头看她,却发现她在看马路对面的一个中年女人。
她穿着陈旧的衣服,头发花白,瞧着像六十岁。提着个装散白的酒桶,骂骂咧咧的一步三晃。
林听瞬间意识到那人是谁,继而后知后觉——酒店离她的工地不远,在这儿能再次遇到她实属正常。
他们这一群人着实醒目,纵使隔着马路,也引人侧目。
她远远地看向他们,视线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