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辛苦了
除了李肇庆之外,其他被抓的官员也都是连夜装车,争取在新年到来之前,将这些人 送到北京城。
这些官员的家产也全部都被抄没。
总共价值一百七十万两白银……按照万历七年的白银的购买力来算,他们九个小官的家产,都够武装一支十几万人的部队,甚至,还能发半年的饷银。
万历七年年末的发生在浙江海事司,宁波港的大案,震动整个浙江官场。
很多官员都被吓到了。
也就是在十二月二十一日。
南京留守魏国公徐邦瑞,南京都察院都御史刘政,两人亲自率领着三万应天府留守士兵,分两批次进驻宁波港,杭州府,并且带来了天子得旨意。
自万历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起,所有涉及海事官员,官印停用……浙江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官印移交与都察院刘政。
宁波港移交南京都察院管理,原宁波港所有兵马撤出,交由南京来军接替守卫。
紧要事务暂停,在官印停用期间,宁波港水师舰船不得出港,所有水师将领,需在万历八年到来之前,奏陈天子……
这一套下来,体现出了中央对于地方的掌控,已经在向洪武朝看齐了……
浙江官员更害怕了,特别是涉及到了海事的官员。
这些年,浙江野蛮发展,海事司的官员赚大钱,连带着地方的行政体系,也能捞点小钱,就比如所有人都默认的人口贩卖,以及牢狱之中的犯人激增,律法体系混乱等问题……
而浙江发生的这一切,作为浙江巡抚的涂泽民,全然不知。
他在万历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到达的南京城官驿之中休息,这个时候,魏国公已经出发了。
作为地方大员,他到了南京,原本会受到南京官员们的款待,可,到了驿站之后,没有一个官员前来见他。
按照道理来说,浙江一直都是南京户部的大客户,每年给南京户部的银子,可都是流水一般的……
户部尚书不来,侍郎总应该来一个。
涂泽民在这个时候,就敏感的察觉出来不对劲……作为,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没有按照计划,在休息一日后,继续出发,而是选择在南京的官驿之中在住一晚……
这是在等消息。
而他等的消息,在这个晚上就到了。
信使匆匆而来,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踏入南京官驿。
他神色疲惫,脚步却沉稳有力,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未曾有过片刻停歇。
涂泽民在房中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听到,护卫禀告有人求见。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让他进来。”
信使进入了涂泽民的房间,先行行礼,而后递上一封书信,信封上的印泥封得严严实实,看得出送信之人的谨慎。
涂泽民接过书信,对着信使说道:“一路辛苦了。”
信使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涂泽民缓缓走到桌前,坐下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他的亲信宁波知府的所写。
“自大人进京,卑职日夜悬心。今有紧急之事,特修书相告,望大人详察……”
“近时宁波风云突变,李肇庆已被缉拿,诸多宁波港官员亦牵连其中,纷纷落网。魏国公徐邦瑞与南京都察院都御史刘政,奉天子谕旨,亲率三万应天府留守士兵,进驻宁波港与杭州府……”
“旨意言明,自十二月二十一日始,浙江海事司相关官员官印悉被停用,浙江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官印移交都察院刘政,宁波港亦归南京都察院辖制,原宁波港兵马撤出,换为南京来军戍守。水师舰船禁出港,水师将领须于万历八年之前,奏陈圣上。”
“往昔浙江海事司肆意扩张,官员多有贪腐,借权谋私,地方行政体系亦受其染,从中渔利。如今东窗事发,朝廷彻查,人口贩卖、律法废弛等积弊恐难遮掩……”
“此番朝廷雷霆震怒,严究此事,大人恐难置身事外。”
“大人进京面圣,务请竭尽忠诚,剖心泣血,表明对朝廷忠心耿耿,实不知海事司诸多乱象。恳请大人想尽办法,斡旋自保。卑职在宁波,定当全力周旋,密切留意事态。”
“惟愿大人逢凶化吉,平安无虞。”
涂泽民看完书信,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先是一阵惊愕,随后转为深深的忧虑,最后化作一声苦笑。
他长叹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说话间,他缓缓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不清,他深知自己如今处境艰难,甚至会死在京城。
这些年,浙江官场的种种乱象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某些程度上也参与其中……
水至清则无鱼。
这句话,他奉为至理名言。
当年福建月港,他也是这样干的,不过,福建不比浙江,月港的规模也比不过此时的宁波港。
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死不足惜,若是,宁波港因为自己,毁于一旦,他是真的对不起引荐重用他的高文襄公……
他将书信烧了之后,在第二日,便重新启程前往京师。
万历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新年的钟声将要敲响的时候,涂泽民的归京车队回到了北京城中。
当日,便得天子召见。
涂泽民精心换好官服,整理好衣冠,每一个褶皱、每一处配饰都反复检查,力求完美,仿佛这样便能多给自己增添几分底气。
怀着忐忑又复杂的心情,他踏入了皇宫的巍峨大门。
刚进皇宫,便见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已在门外等候,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眼神中却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冯保亲自迎上前来,热情说道:“涂大人,您这一路车马劳顿,可算到京城了。在宁波这几年,您可是为朝廷尽心尽力,着实辛苦呐!”
涂泽民连忙拱手还礼,谦逊道:“冯公公谬赞了,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两人并肩往乾清宫走去,一路上谈笑风生,可言语间却默契地绝口不提宁波发生的惊天变故。
冯保时不时提及京城中的一些琐事,或是夸赞涂泽民在地方的政绩,涂泽民则小心应对,言语谨慎,不敢有丝毫差错。
行至乾清门前的金门桥上,还未踏上台阶,涂泽民便远远瞧见皇帝朱翊钧竟站在门口,身旁簇拥着一众侍卫和太监。
他心中猛地一紧,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心跳陡然加快。
待走到近前,涂泽民立刻跪地行礼,惶恐道:“微臣涂泽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上前一步,亲手扶起涂泽民,温声道:“涂爱卿,一路辛苦啦,这些年在浙江,你为朝廷操持诸多事务,朕都看在眼里,着实辛苦啊……”
涂泽民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恭敬回道:“陛下圣明,这都是微臣的职责所在,只是微臣恐怕做得还远远不够,有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