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枫 作品

第 145 章 抵达南京

第145章抵达南京

七月的第一天,已彻底出梅。

一早起来,纪轻舟拉开窗帘时,险些被久违的灿烂朝阳闪瞎了眼睛,就知晓盛暑已来临。

前一天才送走了解予安,今日便轮到了他自己收拾行装去南京。

毕竟只出门三日,他带的行李比解予安还要轻便。

身上穿了套平时的上班装,又往新买的手提箱里放了一套睡衣、一套换洗的衬衫西裤,几样基础的洗漱用品,背上斜挎包,便直接出发了。

骆明煊所买的火车票同昨日解予安乘坐的是同一班,上午八点发车,到南京约莫是下午六七点钟。

订的是头等车厢的座位,三人一个包间。

不知是睡眠不足的缘故,还是近段时间太繁忙导致的身体素质下降。

纪轻舟刚上车时还觉得挺新鲜,想着十个小时的火车虽久,但路上同朋友聊聊天、看看风景,半天也就过去了,下午就读读书报、画画图稿,消磨些时间,总不至于太难熬。

结果才坐上两个小时火车,他就已经被耳边持续不断的轰鸣声震得头昏脑涨。

画本从包里拿出来,还未翻开又塞了回去,一点工作心思也没有。

幸好骆明煊对此已有一定经验,特意带了副扑克牌来,三人便开始玩起了斗地主。

整个行程,除去吃饭喝水上厕所,一直在打牌。

这一路的火车坐得纪轻舟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被震烂了。

当暮色苍茫,火车终于驶入南京站时,他整个人已软成了一团棉花,走下车时腿脚虚浮,比上了一天的班还疲惫。

而偏偏骆明煊所找的旅店又在秦淮河一带夫子庙附近,距离火车站有好一段距离,故刚下火车,又得换乘市内小火车,直达终点站为止。

在站台等待今日最后一班的小火车时,望着被月光笼罩的萧然夜色,纪轻舟又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后悔起自己的决定。

此时的车马着实是颠簸又缓慢,倘若每次来回上海和南京,都要折腾这么一遭,他怀疑自己同解予安一旦分居两城,一年可能都见不到几次面。

这么一来,分手不是迟早的事吗?

“等到了终点站,距离旅馆便不远了,步行约莫就十分钟吧。”

耳畔忽然响起了骆明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焦虑情绪。

纪轻舟半垂着眼睫,侧头看去,便见穿着一身世纪牌棕色衬衣与西裤的男子一改清晨那朝气蓬勃的模样,蔫头耷脑地坐在皮箱上翻看地图。

约莫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骆明煊仰起头来,顶着满脸的倦意,撑着眼皮朝他说:“我已是腰酸背疼屁股痛,累得走不动道了,届时就叫辆黄包车过去旅店吧。”

“十分钟的路还要坐车?看不出来,你这么菜啊。”纪轻舟淡笑着说道。

固然他自己也觉得疲惫,但比起骆明煊此时的状态来,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纪轻舟边喝着粥边问:“你吃过了吧,骆明煊呢?”

祝韧青在他对面的凳子上落座,回应道:“骆少自进了房间就没见他出来,应当是休息了。”

“呵,这菜狗,还给我跑生意呢,体力比我还不如。”纪轻舟嗤笑着摇了摇头。

祝韧青神态温静地扬了扬唇,一声不语。

难得有这样可以同先生在外面游玩相处的时光,他全然不想谈别的什么人,只想令这一刻的时间可以长久一点。

过了一阵,待看见纪轻舟碗里的粥快吃完了,才恍然回神道:“对了,先生,我已按您说的,去附近的邮政局打了电话到法公馆,预定了明日的房间。”

纪轻舟搁下勺子,拿手帕擦了擦嘴:“好,辛苦你了。”

这法公馆听起来像是什么权贵人士的住所,实际在火车上同乘务员一打听,才知不过是一座法国人开的高档宾馆而已。

他原本是想直接入住那宾馆给解元宝一个惊喜的,然而这高档宾馆毕竟挂着高档二字,必须提前一日有预约才能入住,今日便只好先同骆明煊来了城里居住。

不过既然明天要去看商铺,也的确是住在秦淮区更为方便。

祝韧青收拾了碗筷,临出门前又道:“先生,我一会儿去厨房,顺便给您打盆热水来吧,您洗个脸再泡个脚,睡得更安稳些。”

这旅馆虽提供热水,但也是需要旅客自己端着脸盆去厨房打水的。

纪轻舟原本犯懒,想着用冷水擦洗下就算了,出门在外的哪能那么讲究,而听他这么一提,也想要泡个脚,便欣然应道:“好啊,那多谢你了。”

祝韧青闻言就拿了他房间的脸盆,端着空碗出了门,约莫十分钟后,又端了大半盆的热水回来。

纪轻舟接过沉重的木盆,随手先放到了桌上。

待祝韧青转身出门,关上房门前,便朝对方口吻轻快道:“你也赶紧去打水泡个脚,早点休息吧,晚安。”

祝韧青神情微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两字。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语声轻柔地回复道:“好的,先生,您也晚安。”

·

翌晨,日照温煦,气朗风清。

经过一夜的休息,骆明煊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带着二人在附近的小馆子里吃了锅贴做早点后,便前往顾楼街去看商铺。

“从那文德桥过河,往前走上一阵,便是乌衣巷,再过去一个路口,进去则为堂子巷与琵琶巷……”

由骆明煊拿着地图带路,一路边走边介绍,约莫十几分钟后,便来到了武定桥口。

分明他所言的商铺都近在咫尺了,骆明煊还一脸笑嘻嘻地望着河对面方向,朝纪轻舟提议道:“说到这琵琶巷啊,嘿嘿……你要是感兴趣,我们便一道去见见世面如何?毕竟难得来一趟,不吃花酒,去听听琵琶曲,坐一坐秦淮画舫也不错嘛。”

纪轻舟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这就是你看好这家店铺的额

外原因?”

骆明煊似乎就是嘴欠那么一下,见他眼神凌厉不含笑意,顿时就收敛了心思,含糊道:“这美人多的地方,好做生意嘛,走吧走吧,去看铺子。”

桥口的那座“洋风”小商铺,纪轻舟方才就已看到了。

正如骆明煊所言,是一栋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房屋,青灰色砖的清水墙面,有着一扇咖啡色木框的玻璃门,及一扇三尺来宽的橱窗。

因着这通透明净的玻璃门与橱窗,在周围一众古朴陈旧的老铺子中,这家铺面确实算得上新鲜漂亮。

而今,这商铺门口虽挂着出租的牌子,却仍在经营着杂货生意,透过橱窗,可看见店内玻璃柜里摆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卷烟与零碎的生活用品。

“房东同我说了,这房子目前是租给他亲戚开的小杂货店,房租这个月中才到期,所以现在这店还未搬走呢。”

进门之前,骆明煊特地向纪轻舟解释了一番。

“你等我会儿啊,我去问问这店老板,房东在不在此……”

说罢,他便整理了下身上的着装,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纪轻舟好奇这商铺内的情况,也跟着进了门。

祝韧青原本想要跟进去,而在进门前,他听见有叫卖绿豆汤的声音传来,便不禁回过头望向吆喝声传来的方向。

正欲开口询问他先生,要不要喝碗绿豆汤解渴,忽而视线一顿,注意到街对面一家挂着金字招牌的金银首饰店门口,一男一女两道靓丽的身影提着礼盒并肩走了出来。

那女子穿着身白衣蓝裙,除了个头高挑,气质姣好,其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那男子却是西装革履,身姿挺拔,英俊的面庞在阳光照耀下分外惹眼,令不少过路人都纷纷转头注视。

那不是……解先生吗?

祝韧青睁大了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一时思绪滞涩,正犹豫是否要叫纪轻舟出来,便见那两人已坐上了黄包车,朝着另一侧街口而去。

“你愣在这看什么?”

询问了店老板,得知房东位置后,纪轻舟同骆明煊一块走了出来。

见祝韧青直愣愣地站在门口,望着斜对面发呆,就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询问。

“先生,”祝韧青立即回过神来,说道,“我刚才看见解先生了,他同一年轻女子一起,坐上黄包车走了,就是那辆黄包车。”

纪轻舟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阳光炫目,令他不禁眯起了眸子。

尽管祝韧青所指的黄包车已经跑出了相当一段距离,但或许是因为太熟悉了,光远远地望见那肩膀与脑袋轮廓,凭直觉他便能确认那就是解予安没错。

骆明煊不知解予安这阵子也在南京,尚有些疑惑:“谁?你说哪个解先生?元哥吗?他也在这?”

祝韧青没理会他,见纪轻舟只是望着街道而不言语,又详细解释道:“我方才听见有卖绿豆汤的声音,想着您之前说口渴,便想去买一碗,正找那小贩的位置,就看见解先生同那女子,一块从斜对面的金店走了出来。”

骆明煊大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问:“真是元哥吗?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祝韧青似不经意地观察了几眼他先生的面色,描述道:“是一位年轻姑娘,穿着一套白衣蓝裙,像是学校的校服。”

“白衣蓝裙?我若没记错,金陵女大的校服似是这个式样的。”骆明煊琢磨着说道:“可元哥来此也是参观军校吧,怎么会……”

话未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顿然止住了口,噤若寒蝉。

“金陵女大的学生……”纪轻舟自言自语般地重复了一句,神色淡淡的,未透出什么情绪。

旋即若无其事地转身,扫了眼祝韧青道:“走吧,去买碗绿豆汤,再去找房东。”